她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火盆,道:“我懒得看,便直接把它烧了。”
那火盆中的火焰在李佑鸿的眸子上跳动,他愣了许久,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吞回了肚子里。
李佑鸿道:“既然完颜这么快就给了我们台阶下,挽挽,我们的戏也可以往下演了。”
“想来再拖的话,留在慎王府里的阿灵也要急的受不了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实情,被蒙在鼓里,是个抓心挠肺的小可怜儿。
何挽蹙眉,“是啊。往后,王爷便得独自一人待在宫中了。”
她说完这话,两人久久的沉默了。
半晌后,何挽端起酒杯,对上李佑鸿的眼睛,道:“殿下,我敬你一杯。”
“祝你……”何挽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似乎有泪光闪动,“万事顺遂,马到成功。”
李佑鸿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也将酒杯端了起来,“一马平川。”
两个酒杯轻轻地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火盆在一旁燃烧着,何挽觉得房间里越来越暖和,脸也变得有些烫。
酒杯中的酒被喝光,再被倒满,一次次咽下冰凉而辛辣的液体,眼中李佑鸿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何挽眨了眨眼睛,按住李佑鸿想要,再倒酒的手,道:“殿下,不能再喝了。”
李佑鸿抬起眼睛,狭长的双眸温柔地打量着何挽的神色,嘴唇微微开合,呼出一点点灼热的酒气,“挽挽,你不懂,喝醉了才好演这场戏呢。”
闻言,何挽顿时瞪大了眼睛,身子往前凑了凑,问道,“殿下,需要这么着急吗?”
李佑鸿好像真的有些喝醉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下,眼神带着一点点茫然,“不着急的话,我怕我会后悔。”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头不再看他,呢喃道:“你这一走,我们能不能再相见就很难说了。”
李佑鸿动了动被何挽按住的那只手,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来之后,又轻轻地放在了何挽的手上,勾了勾她的手指,“你和你兄长待在护国寺中,一旦发现不对,马上离开大康。”
“道玄也帮助你们的。”
李佑鸿轻声细语的嘱咐着,那语气好像在随意地自言自语,却又矛盾地带着很认真的感觉。
不知为何,方才便在何挽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
一滴热泪掉落在李佑鸿的手背上,他才抬头去看何挽的神色。
他挑起眉头,神色很温柔,轻轻地“呦”了一声,然后抬起手,用拇指抹去何挽脸上的眼泪,道:“哭什么,成心惹我心疼吗?”
他狭长的双眸中氤氲起点点笑意,幅度很小的歪了歪头,“……还是说你舍不得我?”
闻言,何挽瞪了他一眼,并不回话。
心中埋怨他这种时候还没个正经。
李佑鸿的语气可怜又可惜,“你随口说一句舍不得我,我也会很高兴的……真是的,连骗骗我都不愿意。”
“……”何挽道:“殿下不应该说丧气话,平白无故惹人伤心。”
她不直接回应他的话,他也不恼。
李佑鸿的嘴角反而又上扬了一些。
他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不知为何,看你此时伤心,我竟然是开心的。”
何挽:“……”
看见她不再流泪,李佑鸿便直气起腰身,将后背靠在椅子上,道:“来吧,挽挽,我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震耳欲聋、噼里啪啦的破碎之声,何挽直接将桌案上的东西,都划到了地上。
“李佑鸿!你别碰我!”
他从未想过何挽能喊出这么大的声音,还真的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接话道:“挽挽,你别激动,先听我解释。”
门外人影绰绰,想来是候在门外的奴仆们都被两人突然的争吵声给惊着了,却只堵在门外不敢进来。
只听得屋内两位主子越吵越急,瓷器被摔碎,桌椅被踢倒,又穿来太子妃的尖叫。
太子被惹急了,方才温柔而耐心的解释之态一扫而空。
他用一只手握住太子妃的两只手腕,粗暴地把她抵在窗前,咬着牙道:“你要做什么?嗯?”
何挽整个人都被李佑鸿给环了起来,他的气息带着酒香,是灼热的,明明举动粗暴,语气狠戾,带着十足的疯癫之态,脸上却玩笑似的,带着轻松而狡黠的笑意。
再开口,十分违和,“我问问你,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
候在殿外的奴仆们都听说过三皇子被故太子附身的传闻,此时均是噤若寒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窗纸,看那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纤瘦的太子妃一直在挣扎,彻底惹怒了太子,一只宽大的手掌直接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不许再动,不然我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站着殿外的宫中的老人似乎想起了,多年之前,双目猩红的太子李佑文亲手掐死太子妃裴宝儿的场景。
也是这样一个午间,东宫中的风也是这样大,树叶被风吹出悲切的响声。
李佑文掐着想要和离的裴宝儿,指节用力到泛白,牙齿不停打颤。
他的眼中有某种忽明忽暗的情绪,害怕的、想要痛哭的,最后却彻底泯灭在黑沉沉的眼珠中。
李佑文是这样,身不由己地,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死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