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眼神看得愈发局促, “草民方才冲动,吓着公主了,真是罪该万死。”
半晌静默。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 看了温远洲许久, 然后慢慢从嬷嬷怀中挣脱出来,向温远洲走去。
她抬了抬手, 示意温远洲起身。
小公主杏仁状的眼睛缓缓地眨着,眼神懵懂而迷茫, 似乎已经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做过甚么了。
温远洲抬起头,在小公主的注视下,心跳得愈发得快, 垂在身侧的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只觉得这目光像火一眼, 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小公主看着他,却突然笑了一下。
她摆了摆手,然后便转身回到嬷嬷的怀中,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远洲怔在了原地, 直到小公主身边的近侍卫过来,道:“小殿下的意思是方才之事无妨,大人不必自责。”
“是。”温远洲答应了一句,直看着小公主远去的背影,心不知为何跳得非常厉害。
小公主虽然已经束发,但从小养在母亲身边,天真极了,笑起来更是像孩子一样。
但温远洲却莫名地觉得小公主方才那个笑容很诡异,心中升起一种很异常的感觉,几乎让他毛骨悚然。
他摸了摸自己胸膛,感受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暗道:只怕是做了亏心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温远洲走回自己的住处,将门关上。
他摸出袖中的纸,那上面记着完颜写给李佑鸿的药方,几眼扫过,他蹙起了眉头。
完颜口中所说的“温和”,恐怕与他理解得温和不大一样。
这幅药,比他当初给李佑鸿开的能改变脉象的药还要烈。
若真按这剂量服用下去,最多三年,那李佑鸿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丧失全部理智的疯子。
“……”温远洲重重的地叹了一口气,心道:“方才完颜对他说的其实就是客气话,南蛮清乱会从未想过让李佑鸿寿终正寝。”
方才见到小公主笑时从心中涌上的感觉再次出现,温远洲握着药方的手变得有些抖。
一直以来,他对李佑鸿做的,算不算是亏心事呢?
从前,他觉得不是,因为是清乱会帮了李佑鸿一把,让他能成功骗过太元帝,否则他的命早就没有了。
他们是李佑鸿的救命恩人,对他做甚么都是不过分的。
可是......可是......
事到如今,他却有些动摇了。
温远洲慢慢走向房中的桌案,将那记着药方的纸平放,提起笔,思索了片刻。
他出师已久,就算开药方的能力比不上完颜,但仔细看完颜开好的药方,瞧出其中各位药的用处还是能做到的。
斟酌又斟酌,他落笔,轻轻划掉了其中的一味药。
京郊,护国寺偏僻的厢房中。
何庚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妹妹请进罢。”
何挽蹙眉,快步走入其中,道:“我们就在这里落脚?”
她将自己的兄长扯了进来,然后快速地将门给关上了,“这是皇家的寺庙……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何庚摆了摆手,把住何挽的肩膀将她按在了座椅上,道:“这就是你不懂了,护国寺不是皇家的寺庙……”
“而是道玄的寺庙。”
何挽:“……”
何庚笑了笑,“你放宽心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挽不知道他的兄长为甚么这样心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话不是这样说的,就算这里有道玄庇护着我们,可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年余,风险还是太大了。”
“待上年余?”何庚挑眉,然后缓缓勾起嘴角,“用不了这么久。”
他抬起手,缓缓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三个月,完颜必死,清乱会必被连根拔起。”
他说完这话,坐在木椅上的何挽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甚、甚么?”何挽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三个月?李佑鸿与我说,要等两年。”
闻言,何庚嘴角愈发上扬,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向他的妹妹,“那是之前了……”
何挽狐疑地将信拿到手中,放大眼睛下一看,心脏马上开始狂跳。
她将手指抵在一行行文字之下,竟看得满脸冷汗,这震惊来得太快太急,让她一时分不清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妹妹,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何庚一抖衣袍,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连上天都在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