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也许其实并没有想要隐藏什么,她想说的话其实都说过了,她想让路明非知道的路明非也都知道了,正是因为路明非知道了,才有了之后的所有。路明非刹那间醒悟了,其实他说的话就是多米诺骨牌上推动骨牌前进的小吊球,他的记忆是所有人里面最深刻的,正是因为大家都会忘掉一个人,所以一个人不会存在。一个人如果死了,大家会忘记他,但是如果一个人活着,却没有人记得他,那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路明非意识到为什么路鸣泽说这是他管不了的事情,因为自己要去解开的东西并不是别的,而是“常识”和“定论”,俗话说来就是一个人出生就被所有人教也是公认为恒定存在的东西。
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一是什么,二又是什么?数字是什么?它用来表示的东西就一定是对的吗?
现在的他需要和一个维持着人类思维的东西抗衡,在所有人都忘记一个人的时候,努力去承认一个人的存在,如果自己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不承认M的存在,那M就是不存在了。所以在三个人都记得任务流程和她失踪点的时候,一路上的能量点才会持续的显示,在自己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这个幻境才会被开启,这一切都是在记忆的长河里一个人力挽狂澜。
如果现在路明非都不记得她了,那这个幻境也根本就不存在了,但是现在多米诺骨牌仿佛到了一个节点,因为根本就没有下一个提示,这个幻境也可以说是暂时没有意义了。难道M就是为了让他进来感受一下二次元世界的美好吗?那未免也付出太多了。
他完全在这件事情里找不到任何头绪,就在他平视远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根烟的时候,才发现有时候当你学会了低头,才知道路就在脚下。
路明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看着远处的海岸,发现有无数条七色的彩虹,就像女神的裙摆,白鸽停在彩虹上,云就在彩虹边穿梭,好像彩虹是实体存在的一样。
像什么?
正常人都会想到桥,路明非就是那样的正常人,但他这几年来的训练让他的观察能力有很大的长进,他发现从他调头那刻开始,就可以说是从地狱走向了天堂,而一路上的天堂就延续了这么一座牛逼的彩虹桥,如果再有栋房子在天上,路明非都想吟诗一首,“小桥流水人家”了。
等一下,小桥流水人家?!这里刚好没有人家,自己也没文化,就想起来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诗,四舍五入就只剩下“小桥流水”了。
路明非觉得多米诺骨牌一下子从头倒到了尾,自己这么久来其实是在玩一个声控开启的闯关游戏,而写一关的提示其实已经在一开始给过他了,这个提示其实就在那M说过的那首诗里。
“小桥流水叶娉婷。”路明非低声念出来,然后抬头看向那座彩虹桥,心说这他妈哪是小桥啊,这要不是我想象力丰富,我看到的第一眼肯定以为是长江大桥啊,是三峡水坝啊!这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路明非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觉得这种“声控开启关卡”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清了清嗓子对着海平面大声喊:“我知道这首诗什么意思了!芝麻开门!暗号是小桥流水叶娉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分钟,除了听到声音惊起的白鸽,剩下的沉默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路明非以为彩虹桥会像干冰层一样疯狂的延续到他的面前,来接他去所谓的“小桥流水”享受一下二次元宅男的天堂,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有话说,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但是在沉默中继续沉默那是最尴尬的。
这什么意思?路明非有点搞不懂了,明明按照前面的顺序,都应该是声控触发,难道这次不按套路出牌,变成了温控的?那我还要模仿一下小桥流水的水温还是咋的?路明非心说这女的真是思维不太一样,从小到大都不太一样,怪不得所谓的天才其实都是怪物,救个人有必要这样子吗,要想自己被救还不简单,信息给的明确一点不就好了,那不是获救率还要大一点,这么隐晦难道是要大家去猜字谜吗?反正路明非肯定自己是没有这个兴致的。
“唰”。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穿透了自己胸前的冰柱。
这是真的?路明非死都不会相信,所谓的没有危险,竟然只是指的那些怪物,最大的危险竟然出现在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人,从一开始就被归为可信任名单的叶淑,这时候竟然会背后捅刀子?
本来就不温热的血液在滴落地上的途中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冰晶,就像美丽的红宝石一样,一颗颗的砸在地上,路明非的脚离地半米多高,伤口在胸前疯狂的飙血,甚至能听见血肉撕裂和骨头断掉的声音。路明非眼前一黑,他现在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唯一的一把鸡肋□□,不仅离自己很远,还根本不能用来对付这种控制非生物体的怪物。
路明非曾经想过自己会握着一把刀,把刀插在龙类生物的最强大boss头顶上,风风光光的说出最后一句:“我要走了,人类们。”留下自己的一世英名,或者在国外的一个大牧场里看着鲜花和湖泊,寿终正寝,默默无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你他妈……叶淑,我认识你姐们儿,你放我……下来……”路明非这才明白,也许那个干冰层根本就不是用来指路的,其实是叶淑释放了自己最后的言灵能力,代价就是让自己的本体无意识,用来超大范围的追踪路明非的去向。路明非其实根本不知道言灵还能这么用,他现在感觉这种越来越多的衍生能力已经能和转基因技术的神奇创新性抗衡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冰火都能一起用了,然后给那个言灵起个拉风的名字就叫冰与火之歌。
“你听我……”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最后睁眼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个大洞,足足能够塞下一个水桶,血肉已经和衣物都被冻成了冰棱,活像路明非找到楚子航时他身上的那些鳞片中的金属碎片。
真的很疼。
这一次路明非再也没有出现每次他中二之魂爆发的时候都会出现的全身血液像是要沸腾,然后就能动一动小拇指花掉四分之一的命拯救世界的感觉了,他身边只有死一样的寂静。他听着自己的血液慢慢在低温下凝固,甚至每一处器官,每一块皮肤,都开始失去感觉、触觉,海风的味道消失了,冰冷的感觉被黑暗代替,疼痛加剧,但是却再也听不到血液结成的冰棱落地发出的“叮”的声音。
他最后的思维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去反应这个事情从开始到结尾的任何一个细节,因为这一切真的发生的太快了,甚至快到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救他,而从尼伯龙根计划之后一向对于危险十分警觉的他也来不及反应。
冰柱慢慢的消失,那个胸前有着一个大洞的躯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白鸽迅速围了上来,停在盘山路的护栏上,羽毛漂浮着落在他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