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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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想。

但现在的吴枕云更想知道为什么孙浩会将张复浴室中另一个存在的人告诉赵墨,为什么这个人会主动到大理寺投案自首。

她原以为要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会很难,甚至还想过许多办法将这个人给引出来,没想到自己的夫君居然轻而易举地让她知道了,她不知该高兴还是欢喜。

赵墨真是一位很好的夫君。

大理寺的公堂上,暮春清晨的日光和煦温暖,洋洋洒洒地落在公堂外的石阶前。

吴少卿一如既往地端坐于堂上,脸色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手抚着酸木枝獬豸纹惊堂木,平静冷淡地问堂下低头垂手之人,道:“堂下何人?为何前来投案自首?投的什么案?”

“我叫刘……青伊,安州峦县人,今年十三岁,去年八月……八月……孙浩把我带到盛都来,然后将我塞到一个香粉胭脂铺子里寄居暂住,还让我帮铺子主人干活。”

堂下是个声音尚且稚嫩的女孩子,十三岁,面容姣好,身量尚小,说话时不敢抬头看吴少卿,眼神闪闪躲躲,慌慌张张,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连呼吸都很紧张,但语气里却有着超过同龄人的成熟。

刘青伊说完一句话,吴少卿不急着催促她,而是慢慢等她继续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在惊堂木的獬豸脑袋上。

既来投案自首,自是有很多要说清楚的话。

“张复屡次强迫我跟他进浴室,我不想去,可我的父母非要我去……我没有办法,我反抗不了任何人,我第一次进张复浴室的时候是……八岁。”

八岁,还只是一个孩童的年纪,张复如此禽兽不如,竟对孩童下如此毒手!

“有一日我看到县丞孙德昌偷偷在张复浴室里做手脚,他发现了我并当场抓住我,他说只要我不把看到的说出去,他就会帮我杀掉张复,我点头答应了他。”

孙德昌的这句话像是洪流里的一片浮萍,不一定有用,但对于被卷入洪流里的刘青伊来说,这句话就是救命稻草。

“后来孙德昌又说杀掉张复需要我亲自动手,他说事情不难,只需要我用力拉扯出水竹管下暗藏的麻绳就好,我点头答应了。”

孙德昌杀人之前反复验证过,最后选择了一个最妥当的法子,而这个法子需要有人在案发现场,孙德昌选择了刘青伊做这个人。

“张复死的那天,孙浩远远地看到我被张复带进浴室了,我满身是血的走出浴室时,孙浩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干后背盯着我,我很害怕。”

“孙德昌说事情不难,其实很难,在浴室里张复和以前一样紧锁住门窗不让我跑,我拼了命地反抗他,但是没有用,最后我故意装作顺从他,然后找机会拉下出水竹管下的麻绳。”

“张复终于死了,死在了我手里,死在了我面前,我再也不用经历那样的噩梦了,再也不用了……”

说到这里,刘青伊如释重负,还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回想当时看到张复倒在血水中的心情,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虽然砸到了脚但无妨,她宁愿失去双脚也要让心口那石头落地。

“后来秋寺卿到安州查办此案时,孙浩将他看到的事告诉了秋寺卿,想要还孙德昌一个清白,秋寺卿最后也查到了我身上,但秋寺卿却说……”

秋竹君对当时年仅十一岁的刘青伊说:“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不要害怕,也不要声张。”

“是我害了秋寺卿,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因为我,秋寺卿就不会入狱,是我杀了张复,吴少卿,是我做的,你能不能把秋寺卿救出来,该被关入大牢的是我,不是秋寺卿。”

从提到秋竹君开始,刘青伊的声音就慢慢变得哽咽起来,最后捂着心口悲声痛哭。

吴少卿静静地看着涕泪齐下,泣不成声的刘青伊,眼底有了不同于往日的情绪,很复杂,怜悯和同情占大多数,她很少会对凶手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平时不会去深究凶手背后各种曲折艰难的故事,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凶手背后感人至深的故事而动容。

吴枕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但吴少卿是。

今日好像出现了一个难得的例外。

今日的吴少卿很像吴枕云,她最后落音:“刘青伊,暂押候审。”

音很轻很轻,生怕惊动她心底那根绷紧的弦。

从大理寺公堂走到大理寺正门,需要走一百三十步,这一百三十步里,吴枕云想了很多,都是关于赵墨的。

脂粉香味……

赵墨那日晚归,身上还有脂粉香味,是因为他去见过在香粉胭脂铺子里暂住的刘青伊,而刘青伊今日来大理寺投案自首多半与赵墨有关。

吴枕云竟还为此生了闷气吃了醋。

两道重伤……

赵墨身上的重伤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伤的,身为主考官的赵墨若没有受此重伤,女帝根本不会下令彻查科考舞弊的事,更不会查到穆亲王身上。

吴枕云小心翼翼地照顾了这么长时间,竟是照顾了一位自伤的人。

至于孙浩……

赵墨向来是个心思深沉又极其谨慎的人,他第一次知道有孙浩这个人的时候,肯定已经将孙浩的所有来历都查得彻彻底底,再将孙浩安排到国子监寮舍里,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吴枕云还以为赵墨当真是为了春闱会试的公平。

她觉得自己在赵墨眼里肯定很可笑可悲。

吴枕云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未真正地认识过与自己同床共枕的赵墨,她的夫君。

他不想让吴枕云知道的,吴枕云便不知道,他想让吴枕云知道的,吴枕云才能窥到其中一二。

赵墨居高临下,吴枕云只能抬起头来看他,饶是如此她却依旧看不清他。

他的眼底永远深邃,永远深不可测,吴枕云每每望向他时,都只能看得见自己。

吴枕云走着走着,最后在大理寺正门的石阶下站定,面前是赵知府赵墨。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赵知府的身后有一圈残阳血红的光晕,难以直视。

吴枕云躬身作揖,语气疏离,杏眸生冷,淡淡道:“下官见过赵知府。”

“吴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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