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濂有胆下手弑君,推谢家外孙冲龄践祚,设太后外戚听政掌权,李朗深信不疑,但颠覆东楚李氏神器,乞灵北寇,纯属引狼入室、自找麻烦之举,实难想像谢濂会利令智昏到这般丧心病狂。
魏一笑见皇帝沉吟不语,又道:“皇城司应是这两日便能得情报,先发制人,陛下也无需过虑。臣今日得报,二十车战船已完成,尚未下水,陛下要移驾去亲眼看看吗?”
这消息让李朗眼前一亮,不由脱口而出道:“那么快?”
“是,工匠们马不停蹄地日夜赶工,陛下御驾亲临,便是赏赐。”
“好。”李朗兴致勃勃道,“将颜唯叫来,你们陪朕一同见识见识。”
车船是前朝所发明,靠人力踩动桨轮轴前进,从前的车船只有八车,现经改良,已扩至二十车,每船可载兵两百人,上方还设有拍竿,可用于击碎敌船。
长江天险分割南北,水战必不可免,这船大量造出后,东楚抵御北寇之力倍增,当之无愧的国之重器。
当李朗得知兵部开始建造二十四车大战船时,更加喜不自胜,流连忘返。
他登基以后便下旨大肆造车船,并不只是作防守之用,而是为征蜀。
主帅营帐初见赵让,与他相谈的一幕猝不及防地跳入李朗思绪,当时赵让所言,字字句句,他仍记忆犹新:“天府之地,物产丰盈,盐铁富余,昔秦并蜀而吞六国,陛下如欲夺天下,还是应先入蜀……”
两人的眼光何等相似?夺蜀而再谋天下。
李朗太阳穴上又一阵跳痛,他不由再次以手按压,贴身内侍留意到异状,忙近御前,李朗示意其退去,聚精会神于水军都监的解说,听到精彩处,即刻开赏,豪掷千金。
如此回宫便已近黄昏,李朗专心于批阅奏折,告一段落之际早已明月高悬,夜静更深。
他不觉又取出珠花,就着书案上的灯火,仔仔细细地察看,珍珠大小均匀圆润,拼作的牡丹做工精细,再加上牡丹为花中之王,此物更不能是寻常百姓所有。
只是上面并无印记,李朗不是风流天子,对女子饰物向来不曾留意,任他将这珠花翻来覆去,仍无法从中获知有关珠花主人的蛛丝马迹,他看得两眼酸涩,一时怒从心起,将珠花往案上一摔,大声叫道:“来人!”
值更内侍闻声疾至,跪地请旨,李朗长吸口气,默坐半晌,复恹恹道:“罢了,下去吧。”
心烦意乱之下毫无睡意,李朗再次唤人,招来内侍总管,令他秘密安排查探赵让自入宫之后的行踪,有无与可疑人物打过交道,尤其是妃嫔宫女,哪怕偶遇也要查清。
下令之时李朗内心亦觉荒谬,自嘲不休。他自非清心寡欲之辈,只是并不痴迷女色,后宫粉黛于他不过等同于犬马珍奇的嬉游玩物,虽知谢皇后将六宫折腾地乌烟瘴气,他却不闻不问,一昧纵容。
也怪不得内侍总管领命而去时脸上掩不住的惊讶之色,皇帝居然插手后宫之事,匪夷所思。
李朗心头淤塞稍解,瞥向珠花,微翘嘴角,权作一笑:“你若叛我,就索性一辈子在后宫呆着好了。大不了给你封个后。”
话音落后他不由自行失笑,浮想翩翩赵让登后位,戴金冠着礼服与他一同祭祀太庙,别开生面的“壮观”场面,含笑将珠花收起,重新摊开奏章。
这番辛劳到鸡鸣时分,李朗搁下朱笔,起身走动,舒筋活络。
不多时,内侍总管神态慌张、步履踉跄地前来通报,李朗见状心中一沉,但他无论如何想像不到,总管带来的消息竟是赵让失踪!
李朗闻讯竟一时发蒙,半晌才了悟过来,胸口炸疼,待大发雷霆,又见内侍总管连话都说不顺畅,遂将双手负于背后,交握至生疼,平静地开口:“怎么回事你想必已打探清楚了?深宫禁地,门防森严,插翅难飞,是不是有不曾寻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