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晙颇有些波澜不惊的意味,手捏起一点余烬,搓揉后指尖沾染上青灰,忽地笑了笑,道:“如此。”
“良材也需打磨,方能成栋梁。”贺先生瞧她神色间似有些沉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拱拱手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楚晙才靠在桌边,看着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周遭静的让人心悸,她的眉宇隐在阴影里,眼中火光明明灭灭,最后灯芯发出一声轻响,爆出星点来,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四月初六,天朗气清,清平一大早便在府衙等候孙从善,结果却是下人来报,此次议会只请了几位大人,其他人不必去了。清平得知此事便与同僚告辞,又回了刺驽,
她在家门前见着了吴盈,吴盈见了她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略有些缓和,道:“你这是去了古城,刚回来?”
自上次两人在茶馆的谈话不欢而散后,清平几乎很少看见她,吴盈似乎有意避开她,两人也是有段时间未曾见过了,清平道:“是,昨日和谈,孙大人召我前去。今日会中只请了几位大人,我便回来了。”
吴盈示意她开门,清平只好开了锁。小院中冷冷清清的,大雨过后草木丛生,却不见修整,足已见主人的散漫。吴盈扫了眼周围,院子小的可怜,一眼就能看完,并无他人生活的痕迹。她默默地擦了把椅子上的灰尘,清平顿时有些尴尬,道:“回来的聪明,也来不及烧茶招待你。”
吴盈道:“无事,没事喝什么茶。”
说完两人俱是沉默,都想起了那日茶馆的事情,目光相触又马上分开,清平不知要与她说些什么,吴盈先开了口:“我要调任回京了,吏部的文书已经到了。”
清平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道:“恭喜。”
吴盈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道:“这次回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着你了。云恒二州遥隔万里,京官不许私自离京,也怕是再无可能了。”
清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道:“也不一定,若是得空,也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你在云州为官,又无家眷故旧,如何去恒州?”吴盈反问,“况且为官不离辖地,你能离开云州吗?”
“不能。”清平低声道,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我不会离开此地。”
吴盈垂下眼,有些悲哀而嘲讽地道:“很久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为之改变。但别忘了人心易变,你觉得你不会改变,也不会因此改变,最终,你还是会变了初衷。等你到了身不由己的地步,你便会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
清平并不愿与她相争,辩解无用,将自己的心意剖开,辨个明白更是无用。她道:“如今你所想的日后也会改变,正如你所说,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唯一不变的便是变化本身。你若是执意去求一个不变,不如时过境迁以后,再来说这个问题吧。”
吴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片刻后手指微微发抖,她像是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道:“李清平,我问你。”
“那日你离开贺州,你后悔吗?”
清平知道她说的是那日不告而别的事情,道:“不。”。
“说谎。”吴盈冷冷道,“你明明可以留下,选择不一样的生活,不必再如此艰难,每日如同行走在刀尖上,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清平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好笑,吴盈仿佛又是那个她所熟悉的样子,她摇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愿意明白。”吴盈神色冰冷,深吸一口气道:“如果那天你没有走,你会留下来吗?”
她不等清平回答,又道:“你不会留下来罢?我真傻,竟然问你这种问题。”
清平看她心灰意冷般笑了笑,终是有些不忍,道:“不,我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