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长夜久闻雨声枯坐着实无趣,清平捡起一根长草,在手中编胡乱编着,任由思绪蔓延。
她想着近来所发生的事情, 在脑海中一件件理出,反复去推敲这些零碎信息中的种种关联,而后精疲力尽地靠在石壁上。
风雨如晦的夜晚,往事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堪回首,她依偎着火堆,想起过往的许许多多事来。最后她带着几分清明堕入睡梦中,雨声渐远,化作梦中潺潺流水声。夜风拂过,绿草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仰头便见天河高悬,星光落在水中,伴着飞舞的萤火,散做细碎的光点。
一只小船停在芦苇深处,船头挂着盏夜灯,橘色的暖光轻缓落下,水面荡出一圈缱绻涟漪,依稀可见船上坐着一人,衣袍垂于水面,依稀是熟悉的身影。
她仿佛魔怔了般,涉水而过,那人闻声回转,眉目清晰可辨,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哪怕不去想,不去念,故作洒脱。但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梦里,她都再难去欺骗自己。
哪怕山迢迢水遥遥,各分两地,各自难安。唯独此梦中,虚幻真假,她却能与她靠的这般近,仿佛那些过往被尽数抹去,一笔勾销,再无任何间隔。于是她勾住那人的脖颈,毅然决然吻了上去。
秋水倒映着繁星,草木簇拥着河流,慢慢融入静谧之中。
不知今夜的长安,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翌日雨停后长空一碧,千山如洗,峰峦雄伟。其势如游龙矫健而去,层峰叠翠,山林壮阔,自是气象万千。
清平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只觉得精神一振,在这开阔的自然之景中杂念尽去,连带昨夜所做的梦也抛在脑后。
河也好星也罢,旧情难忘,是个人都要经这一遭,倒也没什么可丢脸的,一昧伤感于怀沉湎于往事之中,反倒是落了下乘。这般想了想,清平只觉得满心轻松,她也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逃避无果,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顺其自然方能解开心结。
马蹄踏过潮湿的泥地,攀上一条山路,从一山转向另一山时,在前头领路的赵元突然叫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她们最近的那座山上,一道白色水流从山顶顺势而下,生生将翠屏般的山劈成两半,水流在山林中穿行而过,丝毫不漫,且水汽磅礴,有如一条倾泄而下的白练。
赵元从怀中掏出那本破书,激动地翻了几页道:“大人!大人你看!这山上的瀑布与这书中所画的一模一样!”
岳瑾果真不负其名,这书中所绘的插图寥寥数笔,留白许多,却栩栩如生,对上此情此景,叫人不由心生叹服之感。清平收回视线,却听今嬛站在赵元身边道:“原来是这般,怪不得要等到大雨后方能寻着路。我猜这山顶上必然有一小谭,唯有雨后谭中水满顺山中水道流下,才能辨别方向,不知可是如此?”
赵元一迭声地附和:“大人说的对!只要路是对的,这一路行去,必能见着九条这样的水流!”
清平在山道上踱了几步,凝神看了一会,与赵元道:“既然是这样,咱们只要跟着这水道走,便不至在山中迷路。”
今嬛思索后道:“李大人,这山中应当有一条大河,如今大雨方过,正是河水高涨之际,山路险难,你且当心脚下。”
清平谢过她的好意,慢慢道:“先前我还想,这山路如此复杂,运些石材泥瓦也有些难,如何能修出一座城来?但若是依今大人所言,这山中有河,那便好说多了。且山中木材也多,就地砍下丢入水中,顺水势就可运往目的所在,那些山上的水道,怕也是这般作用。”
今嬛仔细想了想,不由茅塞顿开,赞道:“不错不错,这法子的确可行,只是李大人是如何想到的?”
清平答道:“多亏了今大人方才的提点,才叫我想着此处。”
众人又继续前行,在山与山之间绕来绕去。这些山都生的十分相近,且满山染翠,更本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一路上也无标记之类的东西,全凭赵元与她手中的书指引。待第九道水瀑过了已是傍晚,夕阳余晖遍洒群山。屏障退去,四周一片开阔。她们站在高处,向下看去,只见数道水流在此处汇聚,奔流而出,向着面前这片广阔的腹地涌去,在落差处形成了一个瀑布群落,又在下游平坦的地方再度并流,且流速减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湖泊。
这湖色如碧玉,几乎与周遭山色融为一体。湖面水汽弥漫,在余晖中更显通透,如同被群山捧在怀中的珍宝,凝结了万千翠意,使得先前所见的山峦全失了颜色,众人皆被这鬼斧神工的自然之景震住了心神,无人胆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