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辰州乱起,祸及贺州,一旦成势便会北上,若是不成即刻向闽州退去。她心中冷笑,什么哗变,辰州除却驻扎的云策军,另有藩王拥兵在此,若真是简单的哗变,一早便没了声响,哪里会有这般浩大的声势!
刘甄带着宫人无声出现在寝殿中,铺好纸张取来印玺,行礼道:“陛下,已经布置妥当了,后宫一切安好。”
楚晙抬笔下诏,加盖印玺。刘甄捧来木盒,放在桌边,取了小炉融化火漆,作封口用。
楚晙思索片刻,道:“辰州之事,请周帅全情定夺,不必再报。”又另书两封诏令,道:“一封给辰州州牧梁濮,一封给刑部侍中原随,此夜过后,哗变平息,命原随即刻追踪乱党。”
刘甄接过,以火漆封口加印,楚晙在殿中踱步沉思,心中推演辰州事变的种种变向。
一旁的天枢猛然抬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今日接到贺州呈报,李大人行辕并未抵达行馆,她恐怕仍在辰州!”
楚晙倏然转身,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天枢深深一拜:“是,陛下,李大人尚未离州……且不知去向!”
辰州若是全境封锁,谁也不知道里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哗变的官兵若不能一夜间镇压,必然会成为祸端。若是能够镇压,但余患也会生事,首先必向官署发难,屠戮州官。
原随尚有周乾派人相护,但清平却不知所踪,州境封锁后,生死无话,全凭命数。
楚晙伸手按住桌案一角,喉头血气翻涌,嘴唇翕动,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往再度重演,云州的景象历历在目,依旧是紧要之处命转一线,却将她心中所压甚深的念头挖了出来。
她终是明白清平临行前的决然源自何处,此去未尝得生,却易求一死,将身置之度外。
她从未逼她选什么,也是心甘情愿踏入局中作饵,只不过是……是不肯再信她了。
此念一出,楚晙身形未动,手轻叩了叩桌案闭上了眼,睁眼后却是极轻一笑,这笑说不上甚么,只是双眼中并无笑意,仅余一片沉沉的暗色,却令天枢心悸不已。
楚晙收回手,顿了一顿,方道:“知道了,将信尽快送达罢,莫要耽搁了事。”
银甲女子俯身一拜,与天枢一道退出殿去。
刘甄收了笔墨,却见楚晙伸出手来:“帕子。”
她将软帕奉上,楚晙按住唇,眉头深搅在一起,白帕上透出一点粉,转瞬被血色浸透。
刘甄骇然:“陛下!”
楚晙将软帕丢开,自嘲道:“慌什么,朕还没死呢。”
刘甄立在原地,眼见她步步走向窗前,夜风穿过大殿,灯火摇曳,寒意透骨。
楚晙在风里衣袍翻飞,她望着天边一轮圆月,轻声道:“这世上,生不如死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她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手心沾了汗,风从指缝间漏过,微微有些发冷。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两块玉佩,那块稍新的不知为何从中断开裂成两段,断口如切,雪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