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取笑的话,但他语气里满是关心宠溺,叫骆思存心中一暖,愈发哽咽着抱紧了他不愿撒手。
骆思桓对她孩子气的举动感到颇为无奈,只觉眼前的姑娘真是喜怒无常。要知道前些日子他刚回宫的时候,她可还一门心思挂在盛初寒那小子身上,都不怎么爱搭理他呢。
不过对着这个嫡亲的皇妹,他从来爱护有加,总是舍不得责骂一句的。
骆思桓轻叹口气,想起正事,于是声音放缓和了些说:“存儿,这事儿要不你还是得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这可关乎你一生的幸福,而且盛初寒此人,有野心有手段,我真是怕你嫁过去之后会吃亏啊。”
嫁盛初寒?
骆思存在脑海里反复念着这个关键词,终于忆起骆思桓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说这些。
上辈子她及笄后不久,父皇和母后便开始着手为她考虑婚事。他们原本已定了平北王的世子,但拗不过她不惜名声受损也要嫁给盛初寒,只得遂了她去,决定择日为她和盛初寒完婚。
骆思桓知晓此事后,第一时间便来她的昭明宫想再劝劝她,不过最终她还是一意孤行地下嫁了。成婚后,盛初寒利用她的公主身份平步青云,渐渐手握重权,最后甚至反过来杀她骆氏王族,覆她骆氏王朝。
乾元二十二年,刚满二十五岁的骆思桓被已身居高位的盛初寒设计陷害,乾元帝——他们的父皇,却宁信奸臣,不信骨肉,毫不留情地将太子废黜流放。
骆思桓被废太子后,她跪在盛初寒面前,抱着他的腿一遍遍哀求他放她哥哥一条生路,可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开,眼含嗜血狠戾,一字一句对她说:“这是你们骆氏咎由自取,骆思桓只是开始,接下来你的父皇,你的母后,你们骆氏的江山,我都会一个一个,全部摧毁。”
再后来,她便听到了骆思桓于流放路上病逝的消息。
想到这儿,骆思存自嘲一笑,对骆思桓坚定地说:“哥哥,我不嫁他了,真的不嫁了。”
老天爷既然要她重活一世,那她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一辈子,她的家与国,哪怕拼了这条命,她也定要好好守护。
骆思桓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不再执着于盛初寒,是他乐于见到的,所以当下也未再多问,只高兴地对她说:“你能放下他,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了你这婚事,父皇母后操碎了多少心。”
骆思存扬起笑脸,用她很久都不曾有过的纯粹眼神瞧他,“哥哥,我会慢慢懂事起来,再也不让你们担心。”
“但愿如此。”骆思桓摸了摸她的头,没当回事。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眸中一亮,又说:“存儿,先前我在漠北历练,结识了一位生死之交,这次他也与我一同回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平北王你知道吧?他就是平北王的世子,之前母后也与你提过,你与我说说,对他是什么印象?”
骆思桓这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但他不知道的是,上辈子他与盛初寒成亲刚满一年,平北王景弘便被乾元帝以造反之名举兵拿下,景氏被满门抄斩。
想到平北王府的命运,骆思存揉了揉眉心,勉强对骆思桓笑道:“哥哥别开玩笑了,景世子我不过就见过几回,能有什么印象?既然不嫁盛初寒了,我还是先去将此事告知父皇得好。”
骆思桓见她神色有异,也不好再说,确定她当真对盛初寒死心了,这才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骆思存静静站在原地调整了下表情,理了理思路,将当前应做的事在脑海里都规划好了之后,又迟疑了下,这才试探着朗声喊了一句“拒霜”。
她刚喊完,一名身形窈窕的宫女便应声而来,“公主有何吩咐?”
骆思存抬起头,见到那双久违的灵动眼睛,一时之间又有些恍惚。
拒霜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贴身宫女之一,上辈子北蛮铁骑入京之时,大肆在皇宫里烧杀奸。淫,她当时带着拒霜进宫去找母后,却不慎落在了北蛮人手上,是拒霜拼死献身拖住时间,为她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明知将死,拒霜仍然忍着眼泪笑盈盈地对她说:“公主,你快走,皇后娘娘更要紧。”
拒霜被北蛮人侮辱的画面,她光是想象都觉得剜心一般的痛,但在见到盛初寒之后,她更加深切地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到心如死灰。
她真的很想回去救拒霜,可是最后她谁也没能救得了,盛初寒将她关了起来,她甚至都不能为拒霜裹尸安葬。
“拒霜……”
骆思存看着眼前同她一般大的姑娘,片刻后,将眼泪逼了回去,顺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拒霜有些担忧地问道:“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要请太医吗?”
“不用,”骆思存深吸一口气,轻轻道,“就是想叫叫你。”
拒霜弯唇笑了笑,只当她还在为盛初寒的事焦心,便说:“公主,您与盛大人的婚事可是皇上应允了的,应当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了。”
两人一起往殿内走,听到这话,骆思存神色淡了下去,抿了抿唇道:“这婚,结不成,本宫不想嫁他了。你先帮本宫更衣,一会儿随本宫去归元殿见父皇。”
拒霜惊讶地瞪大眼,正想说些什么,却迎面又碰上了一人。
“公主!”
来人同样身着宫女的装束,但较之温婉的拒霜,更显活泼好动一些,她向骆思存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满脸疑惑地问道:“公主对盛大人那般情深义重,为何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骆思存微眯起眼,嘴边勾起了一抹冷笑,“秋英,主子的事,你还是少过问的好。”
叫秋英的宫女被骆思存毫无预兆的变脸吓得心下一慌,连忙解释道:“奴婢……奴婢这也是关心公主嘛。”
骆思存看着她,慢慢道:“这叫打听,不叫关心。”
“奴婢不敢!”
秋英有些拿捏不准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她心思转了转,连忙咬着下唇,跪地磕头道:“是奴婢多嘴,请公主责罚。”
“那便罚你掌嘴一百,在这儿跪满五个时辰。”骆思存眼也不抬,拉着拒霜直接绕过她进了内殿。
秋英同拒霜一样,也是从小跟在骆思存身边的贴身宫女,但她同拒霜又不一样,她轻而易举便被盛初寒收买,不惜卖主求荣。
当初骆思存能一眼就看上盛初寒,少不了秋英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但她心知秋英于她还有大作用,暂时还动不得,但若什么都不做,她心中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得借题发挥,小惩一番,以让她有所收敛。
秋英不可置信地看着骆思存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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