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一掀,见到杵在宫门口的那个英挺身影,骆思存微微怔愣。
景无虞正伫立在上辈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位置,一只手牵了两匹马,一只手朝她挥着,俊朗面容上带着朝气的笑,眼若桃花,自带深情,一眼便可过目不忘。
她第一次发现“物是人非”这个词也可以用来形容美好。
“长鸾!”景无虞在下面小声喊她,再次朝她招手,“下来。”
骆思存抿抿唇,还是下了马车,乖得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在他面前站定后,她这才发现他牵着的这两匹马有些熟悉。
一匹是他平日骑着上朝的,头上有撮白毛,看起来野性而彪悍;另一匹……跟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匹枣红骏马惊人的相似,但这匹枣红马虽同样健美,却又多了一丝柔和在里头,性子好似要温顺得多。
景无虞将缰绳递给骆思存,笑里带了些腼腆,“喏,给你的。”
骆思存眉眼舒开一些,“怎么想起现在送我?”
“因为不想你坐马车。”景无虞下颌微动,星眸闪烁,“早上就想送了,但那时街上人多,骑马不太好。现在天色已晚,行人散去,终于得以与卿并骑。”
骆思存哦了一下,随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勾起笑,换了副了然的神色,“你想补偿我?”
他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猛摇头道:“不是!”
“是!”她定睛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坚持道:“你就是想补偿我。”
“……好吧。”心思被拆穿,他扶了扶额,无奈又忐忑道,“你之前说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想着为我当初的莽撞,再次跟你道个歉。”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她的目光,诚挚地一字一句道:“对不起,长鸾。”
其实好多次他都想同她解释,解释少时那些恶劣的行径,很多都不是出自他本意。
可他想了又想,觉得事已发生,确实也多说无益。
漠北平洲是景弘的地盘,民风开放,那里的女孩儿豪爽大气,个个都是大姐大的性格,有时候调皮起来比他们这些男孩还混,他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长大,实在是很难对女孩产生什么美好的幻想。
直到他回京那天见到了骆思存。
他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修饰词都可以放在她身上,高贵、艳丽、娇软、精致……她同漠北的女孩儿简直天差地别。
哦,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公主,竟然第一次见面就敢拿鼻孔对着他,高高在上地说:“你的那匹马本公主要了。”
其实也就一匹马而已,漠北最不缺的就是好马,他明明可以送给她,但偏偏本能地回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后来甚至愈演愈烈。
他并非存心惹她生气,只是因为他发现除此之外的情形,她是真骄傲到一个正眼也不会给他。
这座皇宫里对她阿谀奉承的人太多,他决定另辟蹊径,可惜最终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五年很长,但好像也很短,为了能被她记住,回漠北后他便请求从戎,在景弘面前立下生死状,拿命赢下了这辈子第一场仗,这才得以在年龄未到的情况下特例留在军中。
好在这些最艰难的时刻,都过去了,现在她就站在他的身旁。
在她心里虽然这个追求的机会并不纯粹,也许还掺杂了几分利用,但于他看来,原因是什么不重要。
爱之起始,常常生于无意之间。
他坚信,只要她看到了他一点点的好,就可以看到更多,日复一日,成见终会消除殆尽。
景无虞偷偷去瞧骆思存,看她垂眸若有所思,于是扬了扬眉,温声道:“我的确想弥补曾经在你面前干过的蠢事,希望从今往后你能忘记那些不愉快。不过今日送你这匹马……”
“嗯?”骆思存抬眸看他。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跟你多说一会儿话,”他朝一旁的马车抬了抬下巴,“你坐上面我们就说不上话了。”
“哦。”骆思存压着控制不住勾起的嘴角,摸了摸那匹枣红马,跟它熟悉了下,而后直接翻身上马,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声,看着景无虞道,“真要弥补的话,区区一匹马可不够。”
那时所受委屈,而今总要欺负回来才能平她心头那股忿忿之气。
不过嘛,小时候那些“泼水、喂酸葡萄、弄乱发髻、身上画乌龟”等行为叫做恶作剧,但长大了再做那些事,便叫做情趣了……是吧?
这般想着,骆思存顿时脸有些微热,然回头一看,发现景无虞还傻愣在原地。她不由皱起眉,刚想开口,却听他摩挲下巴,琢磨着道:“一匹不够吗?那要不我这匹也送你?”
“……”
骆思存身子一僵,笑意垮了下来,冷冷睨了他一眼,再也不发一言,驾马扬长而去。
不过短短两日,京城便再次涌入了大批流民,乾元帝为了挽回楚妍声誉,只得下令安置流民,开棚施粥。
此举虽暂时稳住了局势,却又带来了一些别的恶劣影响。
流民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病,一旦爆发成瘟疫,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京城中人人自危,对待流民皆一脸嫌恶;另一面,由于旱灾肆虐已久,京城粮价也悄然上涨,许多店铺甚至被逼得暂时关门。
可事已至此,户部仍是拖着赈灾款粮不放。
骆思桓联同朝中同样忍无可忍的大臣弹劾盛初寒,却被盛初寒以“户部先前拨过一次钱粮赈灾,如今存粮已无,已然穷得响叮当,会尽快另寻他法”为由,将此事软绵绵地推了回去,不了了之。
骆思存初听闻这事,便已猜到盛初寒打的是什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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