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好似融金尽铺于地,院里地面的温度只怕和熔浆并无区别,踏上去都唯恐烫出一脚泡来。
幸而有半院覆着树影,阿仲搬出案几,坐在翠竹底下在纸上描画,周垣整理着箩筐里的药材,抖出沉积的渣滓,时不时和阿仲搭上几句话。
他们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置了张藤椅,上面躺了个人,一脚架在腿上,一脚搁在盛满了冰水的木盆里,裤脚挽起来,露出的皮肤似那霜雪一般,透着股凉气。
叶流州一身长衫,脑袋枕在藤椅上,正握着阿仲的书卷翻看,另一只手细细长长的五指张开,捧着一碗冒冷气的酸梅汤,微微摇晃,可以听见冰块碰壁的声响。
“阿仲,你书上的小鸡啄米画得不错。”他喝了一口汤,牙齿咬着碗边,染着汁水的唇角向上一弯,“读书时想着丹青,以后是想要考取功名呢,还是想要做一名画师?”
阿仲听了放下狼毫,跑了过来,凑近往书上一看,挠了挠头赧然道:“是以前画的,我都忘了。”
周垣笑道:“咱们阿仲这么聪明,读书丹青两者兼修。”
“我喜欢丹青。”阿仲道:“不过,读书当官以后就能去京城任职吗?”
叶流州道:“那要看是什么官了,外放的地方官员乃是多数,能留守在京多是世家贵族所出子弟,其中以当朝首辅季氏为最,次有穆骞将军把控的三大营,不过咱们大昭重文轻武,武官说话不大管用。”
“况且,季家也已经在插手京城防务,那北镇抚司指挥使程裴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对阿仲道,“你要是想留在京城,可以先去世家做门生,就算成不了大事,也能进宫里来当个宫廷画师。”
周垣停了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清楚朝堂的事。”
叶流州把书盖在脸上,“茶肆里听来的。”
“宫廷画师?”阿仲看他要睡觉,摇着他的手臂问,“能见到皇上吗?是不是可以给皇上画像?”
几人正闲聊着,廊下传来脚步声,叶流州听着阿仲的话露出笑意,刚把书向上一移,忽然感觉有阴影倾覆,遮住了他脸上的光斑,他的手被人拉住。
受惊一晃,酸梅汤却稳稳当当半点没撒。
遮着叶流州面容的书卷落了地,从一点尖尖的下巴,到眼到眉,线条全都展露出来。
他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许延,心想莫不是桃花酥被他发现了,脸上半点不露地道:“怎么了?”
许延冷冷地盯着他说:“家里做菜的料酒是你喝的吗?”
“啊。”叶流州心虚地移开目光,“怎么会?”
许延眼看就要发作,万幸的是旁边还有阿仲,不像周垣乐得在旁边看戏,他扯着许延的袖子道:“哥——今日不是还早,待会我就去买一点。对了,娘今天到现在都没有出屋,我去看也没有开门,你快去看看娘吧。”
许延转移了注意力,松开攥着叶流州的手,“娘怎么了?”
“娘早上收到一封信以后就这样了。”
“信?”许延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变了脸色,不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开。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哥怎么了?”阿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