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确定了,罗弈的酒还没完全醒。
因为清醒着的罗弈不会跟他说这么多废话。他不懂罗弈这个人,就像他不懂罗弈为什么没有杀他,反而送他去上学,教他用枪和搏斗,把他养到这么大,再在自家公司里给了他一份说不上好坏的工作。
他不知道罗弈图的是什么,但他很清楚,没有人会这样对待杀父仇人的孩子——横亘在他和罗弈中间的不是别的,是上一代人用鲜血写就的、赤裸裸的仇恨。
他的父亲出卖了罗弈的父亲罗冠英,而罗弈为了复仇逼死了他的父母,这份仇恨永远都不会有消弭的那一天。
“……其实是不一样的。”
罗弈扬眉,哦了一声,仿佛在问为什么。
易淮垂下眼,悄悄把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边,然后轻声说,“没有人逼迫我,我是自愿的。我的性命还有别的什么都任您处置,我没有一点怨言。”
“为了聂郗成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从罗弈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少年时期他内心总有个阴暗的声音在说聂郗成死了,是罗弈骗了他,可傍晚时分,那个人的体温是如此鲜明,鲜明得他又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论他最后会怎么样,这件事本身都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
这是他最今夜里说过的许多句话里最真诚的一句了。
或许罗弈期望听到的答案是“是”,但“什么都愿意做”的范围实在是太过广泛,他没有办法这样简单地应下。毕竟就算是他也有不愿意做的事情。
果然,罗弈嘲弄地笑出声,“哦?你连为他去死都愿意现在却说你不知道,你在愚弄我吗?”
“不是的。”
他不去看罗弈的脸,“准确来说,那个时候我根本没空想这么多,我不过是刚好做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聂家对我有恩,我要报恩,除此以外我别无他法。”
啪啪啪,罗弈居然在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