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猜测不安惊喜,所有的情绪冗杂于一处,乱得像猫咪爪下的线球,贺知立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能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看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片刻,也抬起头来,那一双清冷的自持的眼睛里,暗暗流动着波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勾起唇角,又毫无畏惧地说,“走吧,和我回家。”
早晨四点半,夜里下过雨,雾色朦胧,路灯的光线隐隐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散开,偶尔有零星汽车远灯穿透浓雾刺过来,褪去白日和夜晚的喧嚣繁华,此刻的黎明城市分外寂静。
只有劣质行李箱的滚轮拖在人行道上,和路面小瓷砖碰撞后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
彼此都没有说话,也未曾停下来招车,空气里还未散尽的水汽潜进贺知立的眼里,他突然有一种许傲会带着他在这黎明的街道永远走下去的感觉。
他一路紧闭着唇,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碎这个美妙绝伦的梦,直到许傲带着他来到一个高端住宅区的门口,保安冲他们鞠躬致敬,主动帮他们打开门。
踏进小区的那一刻,许傲牵过他的手,这个梦突然裂开一个口子,她掌心的温度填密他不安的心。
小区面积不小,但只有六栋楼,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是极其特别的存在。
许傲带着他绕过一个喷泉小广场,走进最里面的的一栋楼,入户大厅的豪华吊灯瞬间将他一路的紧张照得无处遁形。
电梯到了二十叁楼,一开门,就直接是入户玄关。
“这……”他躲在许傲身后,扯了扯她的手。
许傲没应,径直过去指纹解锁,她将门打开,“进来吧。”
房子出乎想象的大和空,整体色调偏灰,却不显得阴沉,他只敢瞧一眼,就卑微的垂下头,只一眼他就知道这里是他看都看不起的高贵奢华。
许傲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见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许傲抚上他的手臂,手下的温度出乎意料的低,“很冷么?”
他摇摇头,于晦暗的玄关处,神色难辨。
“怎么了?”许傲难得失了耐心,语气有些不好。
“我、”贺知立鼓起勇气看着她,却见她紧紧蹙着眉,知道自己又不知好歹惹了她厌烦,“我不能住在这。”
“不住这,住哪?”
去住那脏乱餐馆里的储物间么?还是找一个老旧的小区租一个群租房?
许傲忍住后面的话没说,但贺知立知道,只有那些地方才是他这种人该住的。
他从前倔,却从来没有不听话过,但此刻,许傲只觉得他这些敏感自卑是这样强烈,强烈到让她反感。
“把鞋子穿上去洗澡。”她冷冷丢下这一句话,走进主卧,关门。
直到她从主卧洗完澡出来,还见那人站在玄关,手里还握着他的行李箱扶手。
年轻舒展的四肢那样挺拔,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冷气,许傲走过去,还没开口,他就往后退一步,手肘直接撞在门把手上,砰地一声,也不叫疼。
“做什么?”许傲脸真的冷下来了,她真的没见过这么不领情的人。
“我、我付不起这里的房租。”说完这话,脊背发凉,僵住,心里也难受得厉害,他不配住在这里,他清楚。
贺知立难得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向她承认自己的贫穷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可脸上的羞赧还是久久不散。
许傲怔住,可还是气,气他不识抬举,也气自己刚才没控制好情绪。
“那你想怎么办?你还要我怎么做?”
我都走到这一步了,你总不能告诉我,这一切选择都是错的。
窗外的天渐渐亮起,晨曦从客厅整面的落地窗洒落进来,他的脸也慢慢清晰。
沉默了很久,他蹲下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的一个小隔层里,翻出一个文件袋,许傲定神瞧了瞧,发现是自己曾经装早餐费还给他的那一个。
他站起来,把文件袋打开,拿出许傲给他的那迭厚厚的信封,又拿出一个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