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往胳膊上戴护肘,说:“你原来吃油条,别人也这么说的你。”
“说我说我呗,是人都有脾气,关键你在这块讲这个谁搭理?还不如装孙子。”罗海曲个白眼,又猴急地问:“哎两百还是三百?别不告诉我啊。”
“没拿着。”柳亚东解开护身的纽襻,往前胸穿戴。
“啊?没给啊?”罗海的小眼罕见的大于一道缝,“我操那你们一大早被叫去校政楼干嘛,去了三个还不带我,我当一点儿都没我份呢!换奖状了?”
“你嚷嚷个蛋。”柳亚东捏住他唇肉,“安排你去给人去看场子,你去?”
罗海唔囔:“唔?!”
胡自强系紧下巴上的纽襻,跺跺脚:“行了边走边说,集合慢了老广又打人。”
说老广罗刹,一点儿异议没有,说老广严于律己,更一点儿异议没有。他是人贱嘴臭脾气差,但原则性极他妈强。说五点半集合,他五点就到;说要罚你吃二十记藤条,拿你当孙子打,但绝不抡第二十一下;说这东西是死,怎么劝都不信它能活。结果太阳重返地平线,他早训来迟了十分钟。都乖乖等着,到听了声浓痰啐出的动静,才皮绷紧,看刘国奥端着杯浓茶进武场。又禁不住抽了口凉气儿,是发觉他脸色沉如锅底,更显得容貌返祖。古人管这叫山雨欲来风满楼,哪张叶片子不怵?
他揪着眉央,站到队前,背着手:“报数!”
统共二十四。柳亚东排的靠后,没到他,他就越过前排瓢顶瞥老广。他眼神铁钩银划地割过众人,明显掺着愤恨。柳亚东一激灵,本能觉得这情绪关乎自己。没等琢磨出所以然,兰舟胳膊肘轻碰他,他报数十九。老广眼珠像蓄势已久,令下,毫厘不爽地瞄准过来。柳亚东心里叹:操蛋,要完。
早训又纠正了脚法。内容枯燥,闭嘴看,张着耳朵听,完了原模原样地照着练。
“我讲过无数遍!”老广厚掌一划,“基础腿要到位,不允许你们半点变形!你们那他妈叫什么?小儿麻痹了?从预备姿势开始,重心后移你可移了?膝关节你可屈了?几个人上体微后座了?!偷懒练不出功夫我告诉你们,给我规规矩矩的,叫你怎么动怎么动,别自己在那添添减减耍小聪明!”老广卷高袖子,往队伍里一晲:“柳亚东。”
“到。”
“早饭没吃饱可是?”
“到!”
“你出列。”老广缓下音调,环视众人,“都看好我做的示范。”
力量这东西邪性,说它是物理概念,也不绝对。说瓶盖拧不开,但失火了能扛着家当跑;拎拉拉杂杂的玩意儿说没力气,换成红毛子,分量翻番儿能提着走;对爱人说你他妈太沉,人真被卷轱辘底了,其实连车都掀得动。总结为怀抱的目的越执着,力量也越深厚。老广的目的柳亚东没明白,光来得及明白疼。班里人看得微微瞠目,都门清这不叫示范,叫他妈泄愤,叫毒打。
一脚正蹬落在肋条,柳亚东倒退出两步,咬牙刹住了,老广说脚尖一定要勾,靠送胯带动大小腿水平蹬出!横打腿落在右腮,柳亚东几乎偏不回脸,老广说注意要内合胯扣膝,必须力达脚背!转身后摆踢落锁骨,力道凶猛到柳亚东歪跌着发蒙,老广说这他妈是个弧线运动,给我记着不要上体过于后仰!再是抱缠勾踢摔,截腿阻击,前后扫腿,接着组合到一起。
武场里荡着噗噗的动静,和一两句极低的闷哼。柳亚东成了活靶,依次配合,沉默着接受,末尾几乎要不济地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