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明有人放的火。阿迪呢?!”
老苏人在县南,赶不及,先拨电话让焦丽茹别去,守住春水堂的场子,别你去了黄泥搅进屎混得说不清楚。又拨邵锦泉、涂文、侯爱森,统统不通,才拨给吴启梦。他很有一股子男人本尊的窄小和张狂,这张狂催生他厌恶吴启梦这种不阴不阳的人,由于不了解,厌恶里又有恐惧。但事出紧急,要命的事儿,吴启梦就是想过和他上床,这电话也得打。“高小森给他跑掉了,两天前就找不到,邵老板停掉他妈药,他是报复。”金鼎不大放现款,码房保险柜里也存着几十万。吴启梦让兰舟抱出去先跑,咬牙切齿骂:“他有病!”
“怪邵老板把事情做绝了,赶巧他今又天不在。”老苏体己女人,突然也体己了“她”:“烧都烧了难讲今年就有这么一劫,你赶紧先出去逃,真呛死烧死一个才叫不划算!”
“再说吧。”
听筒里嘟嘟嘟,老苏恼得很:“妈的欠干的臭婊子......”
焦味愈浓,一角已喷出了黑烟火光,火势按讲不会太凶,灭得要及时,至多毁三分之一。吴启梦奔上楼,却看兰舟去而复返,就喊:“你他妈还往回跑?!”
兰舟潜意识认为这叫废话,“你快下来!”
“快走,少管我闲事儿!”
吴启梦笃笃笃地上楼去,兰舟笃笃笃地跟上去。他不是不惜命,是觉得吴启梦求生欲少于常人,放着不顾,可能真的算送他去死。
没钥匙,硬撞进邵锦泉的办公间,果不其然的狼藉凌乱,山水文玩却一律都在。这些是邵锦泉的爱物,基本都价格不菲,吴启梦去摘去拿,半途,又去翻看邵锦泉上锁的柜子抽屉。果然也被撬开,账簿不在,枪应当也不在——吴启梦不确定邵锦泉放大货的地方,但至少抽屉里应该有两把。眼下被拿,显然是有所图谋。至于图什么,又很容易想得清。高小森破罐破摔,你难说他朝没朝警方打报告,点炮轻易捣不毁金鼎,也得惹麻烦,支队真要立案查枪,又碰上几个秉公的,更难讲要不要押一批进去吃牢饭。即算能捞,也得看值不值。
兰舟从门外进来,俩颊是果子溃熟的红色,说话有点喘吁吁:“阿迪哥,人在三楼小平台。”
侯爱森进到香澜海,一路上忧心忡忡。涂文像个没事儿人,掐掉烟,瑟瑟打抖地披上西装,倒大咧咧劝他:要不了我命我进不了炉子哎哟!你别他妈捧一张追悼会的脸。
“清账”算很文明的一种说法,其内容之直捷暴力,是道儿上心知肚明的一层调停规矩。都晓得地盘要划分,讲强龙不压地头蛇,再牛逼的人物也难敌盘踞的当地势力,何又谓势力?这票地界听谁的话。付文强属师叔一级,但不善做人,邵锦泉初替文琦扎根素水那几年,三番四次容忍他小动作,都不能叫作卖面子了,打砸抢占,根本是活受。先有涂文追随,再是厉思敏,后招徕侯爱森,两红棍一白纸扇,才算组织成型,有几个臂膀。后续几场暴力,依凭荷尔蒙的力量,敛划兑换来一些资本。
当间不多赘述,付文强首要恨厉思敏,但凡事随生而来随死而散,他这会儿是殡仪馆的一匣灰,结怨算不到他头上。继之是涂文,既狠又忠,说一不二,肯交命给邵锦泉。清账是清结怨,清你砸过我几台场子,废过我几个兄弟,开过我几次黑枪,占过我几次的水头,哪怕到油盐水电,宗宗件件都要讲明。讲明后呢?偿还。以钱财,以血肉。
经理推门引涂文进厅,侯爱森跟后。茶几儿上几只枪具,侯爱森顶着鼻梁的眼镜,猛攥拳,让指甲杀进肉里。场面不冷、不僵,个个神色别有深意,感受起来又格外尖锐。
侯爱森瞥柳亚东,看他深沉惶惑地瞪着眼,腮角规律地跳。
涂文嘴巴里动舌头,绕牙床舔一周,低头又抬起,很爽气一副笑容。他步上前,弓腰伸手,伏低诚恳的样子:“文强哥。”
“旧、强。”抑扬顿挫,诡滑世故,眼神白得叫人不爽。付文强捏住涂文递来的手,上下摆摆,很不在意,又是几乎是要捏碎他手骨的力道,“你很有能力的,邵老弟手下头一号。”
“那倒没有,文强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