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京在垒起的泡桐柱里摆了方桌,桌上热气腾腾摆着锅杂鱼烩,佐瓶烧白。
“行啊,赶早不如赶巧。”涂文搓手耸鼻子,吹开木屑,屁股往木柱上一蹾,“快分我个碗筷!”
“没有。”八戒足有六十,络腮胡子铜铃眼,脸黢黑,像个京戏里唱包公的,“来你就抢食儿,我忙一天没吃呢。走走走。”拨拉他。
“一锅呢!撑死你个二师兄。”
“客气!”朱京笑得龇牙。他沾油的筷子朝前一指,嘬着鱼眼问:“这俩小孩儿谁啊?”
兰舟柳亚东喊人,“八戒”这词委实滑稽,都差点没憋住。
涂文用手捞了根粉皮,一嘬到底没呛着,“我特邀助理。”
朱京撂下筷子抽上支点八,连连讥讽:“哎哟,王八蛋还搞个特邀助理,你打人收摊位费要助理?那叫马仔!瞧给你能的那二五八万的屌样子。”
“啧哎哟——”涂文捂鼻子直扇,他最不待见抽点八中/南/海的,“一股臭脚丫子味。”
涂文这次要接一批港产南洋红双喜和港产万宝路,约莫几千条。
绕关走私,涂文原前跟侯爱森厉思敏哪都去过。最多去的是三个地方:广西北仑河,那儿有中越界河,和芒街市对望,烟叶相对便宜;再是吉林白山,那儿跟朝鲜接壤,和惠山不过一江之隔,夏季枯水,河床尽露,冬季冰封三尺,走货无声息,常带的私烟是美阳跟细支鸭绿江;再么是深广,深广走货多是海运,港岛那头有文琦养的的“内线”,私烟统一靠“白金刚”运至海岸线近旁,继而用铁壳船冲滩上岸。
货到手一是金鼎自用,娱乐城浴池场,烟是刚需,走私货避了关税,成本要低得多;再么做二道贩子分销别处,像周永德他没门路,红珊瑚烟酒开支打不住,就得乖乖从邵锦泉手里提。举个例子说,港产红双喜软包境外是一箱九百,拉回素水能售价两千,纯利百分百还有多,根本就是血赚。
这活不累,快马加鞭开小货到深圳不过两天,就是办事人得胆大心细,防着路上谁拦下来盘查。逮着按国家走私罪一判,牢饭三年起。
涂文敲敲泡桐木柱,说:“来你弄开,我验验薄厚。”
“小毛头跟我摆谱。你验!出错你斩我脑袋。”朱京啐骂,扭头找锯子。
朱京外套一扒,里头是件跨栏背心,他手似熊掌,极端有力。他提着带锯说都让远点儿,一脚支上木柱,锯条在一寸宽处朝下切,就跟削泥似的容易。木柱空心,像含了口幽森的井。涂文弯腰看侧边,一捏柱壁,笑说:“再薄半寸能多塞一万包。重矬!”
“去你妈的重矬,废料钱你掏?贪多嚼不烂。”朱京拍落肩头木屑,“外头是越查越严,拱北的那帮走水的都提心吊胆,缉私警现如今都他妈牵警犬来闻。劝你求稳,一口气进多了你积货,那不也是邵老板腰包里掏成本么?私烟就得流通,手里囤不得。”
“你晓得个屁。”涂文笑,“薄荷爆珠的港烟都供不应求,小年轻抽不来烤烟都爱吸那个,上次单一个金宝来的陈太皮就要了小五百条,他那小黑网吧才多大地盘?积货不存在,泉哥那儿伸头等着的一抓一把,眨眼我给你销掉。”
“越做红火就越小心,防着红眼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