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时势造英雄”,有时只是“赶鸭子上架”的另一种听起来不甚狼狈的堂皇冠冕而已。
三伦倏地放开了手,揉着瘦巴巴的苦瓜脸苦笑了一下,轻声说:“行。”
宿羽狐疑一眼,站稳了,重新背起刀来。
三伦满不在乎,吐了口唾沫,“你是头儿,你在哪儿,我他娘的就在哪儿——这不咱们陇州的规矩吗?走吧。”
宿羽盯着他,感觉足足看了半顿饭的时间,突然抬脚返了回去。
军营中越来越乱,甚至有人涌上来围住他,酒气冲天,整个人都歪着,“哟,这不怀王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吗?有劳你好好磨刀,砍老子的时候利落点——”
宿羽看都不看,侧一侧身,精准地避过那些乱糟糟的人手。他们穿过人群,人群之中渐次燃起火把,纷乱环绕,让人眼晕。
他越走越快,一把推开了主帐的后门,低声道:“谢怀。”
谢怀披着漆黑的大氅,正在桌边坐着烧纸玩。那些古朴歪扭的墨迹随火光飞逝,他侧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地靠回了椅背,轻笑道:“你是真不明白啊。”
宿羽胸口急剧起伏,是着急,也是累,硬邦邦道:“我怎么不明白?”
谢怀勾了勾食指,“过来。”
那一指勾得既轻浮又郑重,可以召秦淮歌姬,也可以召世之干将。宿羽挂着一身刀剑箭筒,咣咣琅琅地走过去,直挺挺站着。
谢怀仰头看着他,神情不大认真,瞳孔聚光一会近一会远,用目光完成了一套赋比兴,多少有点像在欣赏前朝的美人图。
过了许久,谢怀才拿食指尖按了按“美人”的心口,轻声问:“我会输吗?”
所谓病痛不过是个倒着数的水滴石穿,谢怀从没把那阴翳放在眼中。
宿羽这才看见谢怀手底下压着柄长剑,剑鞘古朴厚重地包裹着不愿出鞘的七尺青锋。他莫名地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那我呢?”
明明眼前有另一幅肩膀可担刀剑,他搞不懂为什么谢怀不管输赢生死都要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