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刀尖指向前,身后响起一阵齐刷刷的弓弦绷紧声,无数支铁箭上了弦,瞄准了远处坡下那个峭拔身影。
与此同时,就在铁箭尚且来不及瞄准的微妙间隙,宿羽倏地纵马跃下了一人高的山石,利箭般迅捷的身形迅速隐没于黑暗中。
有人尖声叫道:“糟!何将军,他要回去报信!”
处心积虑数年算计,尽在足下一时一刻,容不得一丝一毫风声走漏。何耿毫不犹豫地纵马冲了过去。
他的良马快如闪电,将身后将士远远抛在后面。空气被挤成呼啸的风蹭过身侧,何耿越过山石,猛地停步——前方荒原之上空旷漆黑,哪有宿羽的影子?
不良的预感从脑后升起来,巨大山石笼罩着数尺宽的黑影。何耿未及回头,只觉喉间一凉。
尉都的摄政王或许不会相信,他的一员悍将就这么近乎玩笑地死在暗刀之下。
隆隆马蹄声已到近前,这是釜底抽薪的一场豪赌——倘若何耿没有中计,再倘若他稍微慢一些,或者扈从稍微快一些,这个间隙稍微不够,便是穷途末路。
三伦满头是汗,紧张得几近虚脱。宿羽也没比他好多少,冷汗沿着下颌滑到下巴上,但来不及说一句话,二人迅速扒下了何耿的盔甲。
北济军队踏着何耿的步调涌到跟前,只见满地鲜血,一人躺在血泊之中,一群人顿时抒出一口气,“可算是死了。”
何耿没有理会,怕冷似的把挡脸的面罩向上轻推了推,一手提着金错刀,另一手提小鸡似的拎起一人上马。
那人瘦得像根竹竿,面目之间颇为阴柔,倒是面生。
不等他们问话,那人嬉皮笑脸地举起手致意,“自己人。是吧将军?”
何耿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些人顿时肃然起敬——何将军一向孤傲,能让他有所表示的,恐怕是尉都来的人。
三伦眼睛一溜,竖眉骂道:“傻逼,给爷爷匹马啊!”
大军奔腾奔袭过草原,“何耿”却并未径直冲去大营,而是改道向东,趋往青州。
何耿用兵向来不多做解释,将士们都是指哪打哪,也不多问,只有人多嘴了一句:“咱们前锋不去了么?”
三伦心口一紧,原来这阵势只是前锋。
他嘚吧嘚地解释了一通:“陇州咱们自己人,有什么好打的?青州那新军营铁板一块才是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