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一个老人家,并非奉承,而是由衷的感慨。将灵石与五色石打造成石几、石座,即便休闲时分,也能培元养神,可不就是一种难得的安逸。何况四周的洞口,为云遮雾绕,平添几分神秘,洞天福地也不外如是。
梁丘子与黄元子,走到对面的石几坐下。
随行的四位大汉,并未登上石台,而是守在几丈之外,依旧是虎视眈眈而神色不善。
梁丘子没有忘了他的弟子,便想询问,或求情一二,小心翼翼道:“前辈,敢问……”
不远处的石座上,传来轻微的鼾声。
只见那位银须老者,竟背靠石座,两眼半睁半闭,分明打着鼾睡。忽而听到动静,他蓦然惊醒,歉然一笑:“呵呵,岁数大了,难免瞌睡,莫怪!”
黄元子冲着梁丘子摆了摆手,示意老友莫要急躁,转而恭恭敬敬道:“尚不知前辈仙寿几何,能否赐教?”
“哦,容老朽想一想!”
老者拈着长须,长眉耸动。
黄元子忙屏息凝神,洗耳恭听。梁丘子也不敢吭声,静待下文。
莫测之地,银须老者,不仅让众多的大汉俯首听命,而且颇受男女老幼的尊敬。不用多想,这应该是位难得的高人。即使活了数千、上万年之久,亦在情理之中。
而不过片刻,却听道:“算起来,老朽也该三百岁了……”
黄元子与梁丘子微微一怔。
无咎哑然失笑:“嘿,老人家的岁数,真够老的……”
世间的人仙修士,活上三百岁者比比皆是,而地仙高手,寿元则达千年以上。眼前的这位银须老者,或许并非想象中的高深莫测。
“嗯,凡人无病无灾,活不过百五之数。老朽三百岁,假天之寿……”
无咎的笑脸一僵,愕然道:“老人家是凡人?”
黄元子与梁丘子同样始料不及,诧然失声:“凡人?世俗间的凡人……”
高人的寿元,当然无可估量。而一位凡俗的老者,不仅居住在所谓的地心深处,活了三百多岁,似乎还是此间的主人?
老者竟然点了点头,然后眯缝起双眼,似乎在回想往事,悠悠说道:“犹还记得,那年的海上风大浪大,我与几位学友,一同翻船落海,本该必死无疑,却意外来到此地,转瞬三百年过去……”
从其口中得知,他应该是位读书人,与好友结伴出海,结果遭遇天灾,仅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前……前辈,难怪你懂得飞卢海的方言,你……你来自飞卢海!”
“若非同乡,他怎会救下你我,呵呵……”
黄元子与梁丘子惊愕之余,面面相觑,旋即站起身来,已是双双欣喜不已。
之前又是挨打,又是惊吓。而绝望之际,突然获救。却并非没有缘由,因为遇到一位飞卢海的同乡。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我乃黄元子,老弟又该如何称呼呢?”
“我乃梁丘子,见你一呼百应,很是威风,必有机缘巧遇,何不分享一二!”
“嗯,老弟不用担忧,我二人带你返回故土……”
“且慢,水子的下落不明呢……”
黄元子与梁丘子,获悉了老者的来历,顿时多了几分底气,言谈举止也变得自如起来。
即使活了三百岁,也不过是一个偶遇机缘的凡人罢了。放在地仙高手的眼里,根本不值一哂。
而老者却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便于此刻,尚在守候的四位大汉忽然靠近石台,竟目露凶光而气势汹汹。或许只等一声吩咐,随时都将暴起发难。
黄元子与梁丘子察觉不妙,顿作尴尬。
只见老者笑容如旧,缓缓说道:“老朽并非来自飞卢海,而是卢洲本土的游学书生。至于名讳,早已忘了。不过,此地称呼老朽为蟾宫长者!”
无咎突然出声问道:“敢问长者,此前所遇,以及这四位好汉,莫非也是凡人?”
“不……”
“是仙人?”
“不……”
“哦?”
“那是一群月族中人……”
第七百二十六章 有这好事
………………
空旷的山洞内,苍老而又低沉的话语声缓缓响起——
“一群远古的人们,途经天外的明月而来到此处,因浩劫降临,被迫滞留,故而自称月族中人。而浩劫降临的千年间,地星之上,山河崩塌,洪水肆虐,月族便躲入地下,直至今日……”
“哦,地星,为月族的称呼,便是九星之一……”
“月族虽为凡人,却天赋异禀,寿元极长,身高体壮,远非地星本土的凡人能够相比。即便是修仙者来到此处,因天地禁制所限,也难以与其相提并论,三位若是心存不轨,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年我误入此地,亦曾想过逃脱。而原先的月族长者,见我聪颖好学,且颇为擅长处置纷争,便悉心关照而加以厚待。月族的寿元虽长,终有归天的那一日。长者仙逝之后,我成了长者。怎奈族群人数太少,繁衍艰难,眼看着又一轮元会数尽,能否返回月族故土,尤未可知……”
老者背靠着石座,目视着远方的风云变幻。许是年岁大了,话语声时断时续。
而黄元子、梁丘子,以及无咎,老老实实坐着,细细聆听着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