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怕沈琼病中劳心费神,以致病情反复,便暂且瞒着没提,准备等彻底查清之后再同她说明。
可才刚一回到家中,就被沈琼给叫住了。
“云姑,”沈琼懒散地坐在秋千上,怀中还抱着汤圆,“恒家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了?”
云姑没顾得上答,催着她回房:“如今还有些凉,你病尚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我躺了好些天,都快要闷坏了,就出来坐一小会儿。”沈琼同她撒了个娇,“而且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就同我讲讲吧……不然我记挂着,寝食难安啊。”
云姑算是拿她没法子,只能让桃酥去房中取披风来,给她系上,而后方才说道:“将军府不比寻常官宦人家,治家严谨,下人们口风也严,尤其是这种后宅之中的阴私之事,知晓的人并不算多……到现在,也只知道去年年初恒少将军前往边关赴任后,江姑娘不知因何事得罪了正室夫人,被罚了禁足。”
“这都一年了,”沈琼沉了脸色,“且不说晴姐的性情那样好,不会招惹事,就算是真犯了什么错,至于到如此地步?”
云姑看得透彻,叹道:“不过就是正室夫人想要拿捏,所以寻了个由头罢了。”
像这样的官宦世家,夫人想要拿捏个妾室,是轻而易举的。
尤其像江云晴这样没娘家做依仗的,哪怕是发卖了,都不算什么大事。
沈琼原就不算是个性情沉稳的,倏地站起身来,只恨不得立刻就杀到恒将军府,去问个清楚。可她心中也明白,若真是闹了起来,晴姐决计是讨不了半点好处的。
若是落了将军府的颜面,最后吃苦的还是江云晴。
更何况如今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贸然上门,怕是要被反将一军。
“这可怎么办?”沈琼原地转了两圈,可怜巴巴地看向云姑,“我得见见晴姐。”
云姑牵着沈琼的手,领她回了房中,沉吟道:“你且耐心等上些时日。我寻着条路子,但还得再筹划筹划,若是稳妥了,必让你见着江姑娘。”
得了云姑这句许诺,沈琼才稍稍放下心来。
又过了几日,恒家那边的事情尚未安排妥当,方清渠倒是又上门来了。
沈琼先前说过要正经谢人家,可转头就忘了,直到“债主”找上门来,方才想起这回事。她捧着茶盏,在能想到的酬谢中挑拣一番,迟疑道:“若不然,我请你到得月楼吃饭吧?”
得月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沈琼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时机。
据说那里掌勺的主厨是宫中退下来的御厨,手艺极好,能将寻常的饭菜做得别具一格,窖藏的酒更是一绝,是达官贵人们宴请聚会的最佳去处。
方清渠见她皱眉想了许久,最后来了这么一句,忍俊不禁:“怎样都好……说起来,今夜西市有庙会,听人说热闹得很,你想去逛逛吗?”
他原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一路上将这邀约在心底排演了无数遍,可真到了沈琼面前,说话时却还是紧张得很。
沈琼将他的局促与期待尽数看在眼中,略微犹豫片刻,颔首笑道:“好啊。”
第4章
听到沈琼口中说出“好啊”二字之后,方清渠眼霎时就亮了。
沈琼看在眼中,没来由的想起得了奖励的汤圆,也是这般模样,让人见着便觉着心软。
“我打小在南边长大,还没逛过京城的庙会。”沈琼站起身来,随口道,“不知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方清渠也随之站了起来,要往外边去。
其实他到京城也没多久,早些时候忙着备考,后来金榜题名入翰林,又有许多事情要学,压根没什么时间去玩乐。他又是个素来勤勉的人,若不是想寻个机会邀沈琼出去,怕是也想不起来要逛什么庙会。
“方公子且等等,”沈琼见他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出声叫住了他,抿唇笑道,“容我去换个衣裳。”
沈琼大病初愈,平素里也不出门,穿得是半新不旧的衣裙,发髻也是拿个簪子随意挽的。如今要出门去逛,自然还是要打扮一番的。
方清渠脸一热,又坐了回去:“好。”
他这些年来专心念书,从没分心在男女之事上,如今便显得像个愣头青似的。旁的事情上倒是游刃有余,可一见着沈琼,话也不会说了,手脚仿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一样。
沈琼瞥见他耳尖都红了,低低地笑了声,自去换衣裳去了。
云姑对这事是喜闻乐见的,原本还生怕沈琼陷在秦淮的事情中走不出来,如今见她竟愿意应下方清渠的邀约一同出门去,心中也觉着高兴。
她帮沈琼张罗着,翻箱倒柜地寻出一条石榴裙来。
这些年来因着那所谓的“孝期”,沈琼早就将各种艳色的衣裳收了起来,这条石榴裙还是收拾进京的行李时,云姑夹带进来的。
“这也太……”沈琼欲言又止。
她多年未曾穿过这样艳的衣裙,如今见着,竟还有些不大习惯。
没等她说完,云姑便截了下来:“这怎么了?你从前可是最爱这条裙子的。”
这石榴裙与寻常衣裳不同,料子是当初某位西域的胡商带来的,其中混有金线与雀翎,价钱比蜀锦还要贵上些。整个锦城就那么一匹,被沈琼给买了下来,请最好的绣娘做成了这条石榴裙。
沈琼自小,就是个臭美又嘚瑟的姑娘。
她又生得好,大红大紫的衣裳更能衬出好相貌来,说是艳压群芳也不为过,得了这条石榴裙后高兴许久,恨不得给所有人看,像是只四处开屏炫耀的小孔雀。
听云姑这么说,沈琼想起当年办过的幼稚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姑帮着沈琼换了衣裳,又重新给她绾了发,戴了钗环耳饰,满意地说道:“去吧,好好玩。”
方清渠一直在正厅等候着,心情七上八下的,倒像是当初在皇城下等着放榜之时,又紧张,又带着些近乎雀跃的期待。
其实自从被皇上御笔亲封为状元郎后,旁敲侧击来打探方清渠意思的人不少,大都是见他年少有为,想要议一议亲事的。就连方清渠的座师,当朝太傅徐三思,都曾经隐晦地提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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