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娘多有冒昧,我代她向你道歉。”方清渠曾经爱极了沈琼的模样,可如今却不大敢直视她,垂眼道,“是我背信在先,你怨我恨我都行……”
没等他将话说完,沈琼便忍不住笑了声:“我不会怨你,更不会恨你。方公子,我并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情感,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性情好,可真到了要了断的时候,是绝不会藕断丝连的,话也说得格外绝。
方清渠的脸色愈发白了,他仍旧是在乎沈琼的,如今也就格外难堪些。片刻后,他低声道:“这样也好……”
他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没等沈琼下逐客令,便起身告辞了。只是步履间有些踉跄,出门之时,险些被门槛给绊了下。
云姑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觉察出方清渠松了口气的时候,心中失望至极。
好在沈琼如今已经不再像当年那般,将情爱看得很重,不然又免不了一场伤心。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着沈琼白日里的玩笑话倒也不错,养个听话的面首在后院之中,也好过如今。
沈琼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道:“睡觉去。明日若是天气好,咱们便去小梨园听戏。”
她这次运气倒是不错,第二日风和日丽。
云姑早就令人备好了车,给沈琼梳妆打扮了一番,等到她喝完了药之后,便让桃酥陪着去了小梨园。
端午得月楼之后,春和的名声便愈发地响了,许多世家都遣人递了请帖来,想要让戏班子到府中去排演,但大都被春和以身体不适为理由给推了。
世人的一贯心理是,越见不着的,就越想见。
以至于不少官宦人家的子弟、女眷都会来小梨园坐一坐,想要看一看这位传闻中名角儿的风采,既是好奇,也是从众凑热闹。
偶然见了一面的,回去添油加醋讲一讲,便引得更多人来了,先前冷落的小梨园近日来竟座无虚席。
好在沈琼这次是早早地来了,若不然,怕是连位置都没有,又得无功而返。
小梨园是专门的戏园子,两层楼,戏台设在天井院中,四面摆着桌椅,供给客人们。沈琼先前从未来过这里,对其中的摆设也不熟悉,桃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时不时地出声提醒一句。
等到在楼上坐定后,沈琼方才有闲心感慨道:“人可真多啊。”
桃酥问小厮要了壶茶和点心来,四下看着:“是啊,都快没位置了。”
“沈姐姐!”不远处忽而有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沈琼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等到她走近了些后笑道:“阿茹,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自然是来凑热闹的,”庄茹顺势在对面坐了,兴高采烈道,“近来,这位春和公子可是声名远扬,我便求了娘亲,让她准了我与静宜一道来看。”
“恒四姑娘也在吗?”沈琼微诧道,“恕我失礼了。”
因着沈琼的模样看起来与旁人无异,庄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情,直到这时,方才留意到她的不对劲来,惊道:“沈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些日子来,谁见了都是要问上一句的,沈琼仍旧是搬出老说辞来:“犯了旧疾。”
“要紧吗?大夫怎么说?”庄茹很是关切地连连问道,“我兄长有位交情极好的太医,要不要请他来给你看看?”
沈琼已经能透过话音想出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还好,如今正在治着呢。”
桃酥却是忍不住问了句:“庄姑娘说的那位太医,医术很厉害吗?”
“是啊,他家中世代行医,年纪虽不算大,可医术却不比那些老古板们差,还曾治好过我家长辈的旧疾呢。”庄茹双手托着腮,笑道,“兴许你们也听过,叫华清年。”
庄茹这个人的感情从来不加掩饰,对华清年的喜欢,简直已经算是溢于言表了。
“巧了,”这着实是意料之外,沈琼笑道,“如今正在为我治病的大夫,便是这位华太医。”
庄茹瞪大了眼,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自语道:“怪了,华清年他眼下不是应当在……”
话还未说完,戏台上传来锣鼓声,随即便是众人的连连叫好,庄茹的话淹没在其中,沈琼也并没能听清楚。
不过庄茹也懒得细究这事,她趴在栏杆旁,向下看去。
先出来热场子的是位武生,身手利落,引得众人纷纷叫好。庄茹随即也被吸引了注意,专心致志地看着。
沈琼是看不了这热闹的,只捧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又过了会儿,戏正式开场,众人方才算是安静了下来,凝神听着。
庄茹也没再回自己的位置上,拉了恒静宜一道同沈琼并了桌,一边听戏一边闲聊。
“也不知道春和今日会不会露面,”庄茹剥着瓜子,叹道,“我娘可不会允准我三天两头往这边来,若是今日见不着,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恒静宜想了想:“我听人说,过几日长公主生辰宴,请了这戏班子过去祝寿。你届时必然是要去的,也就不愁见不着人了。”
庄茹霎时来了兴致,感慨道:“也就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才请得动了。近些日子递请帖的人家也不少,砸银钱的更是大有人在,可谁也没能成功。”
沈琼作为试图砸银钱未果的,无声地笑了笑,听她二人议论着春和这个人。
正说着,周遭忽然传来一阵叫好,沈琼凝神听了听,从中辨出那日曾经在得月楼听过的声音:“看来今日运气不错。”
今日唱的戏,并非那些听了许多遍的,而是新写的本子。
讲的是位“霓为衣兮风为马”的仙人斩妖除魔之时,一念动了凡心,堕入红尘之间,几经辗转,最后勘破世俗,重新位列仙班的故事。
春和扮演的正是这位仙人,他的扮相清逸出尘,才一露面,便惹得众人拍案叫绝。
庄茹的反应更是直白,她盯着春和看了许久,拉着恒静宜的衣袖惊叹道:“他生得也太好看了些……”
沈琼也开始好奇春和的相貌来,她听桃酥讲过,说他是“男生女相”,可未亲眼见着,着实想不出来该是什么模样。
与那日在得月楼不同,春和这次唱了整场,足够沈琼听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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