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没忍住低低地叫了声,疼得说不出话来,在他肩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这个拖得越久,只会越麻烦。”裴明彻抬头同她解释道,“只有正了骨,再拿药酒推拿才有效用。”
沈琼也清楚这个道理,甚至知道,裴明彻是特地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下手的,若不然她提前知晓要做什么,心中只会因着害怕而愈发夸大这痛楚。
但道理归道理,她仍旧存着气。
沈琼并不想细究裴明彻今日为何要这么做,沉默片刻后,正准备提出要离开,却只见裴明彻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瓶跌打损伤的药酒来,大有要替她将这伤给彻底处理了的架势。
嗅着药酒的味道之后,沈琼便立刻后退了些,将赤裸着的脚踝藏到了裙下。
两人曾是夫妻,最亲密的事情都曾经做过,沈琼倒不是在意什么避嫌不避嫌,只是觉着眼前这情形实在是离谱。当年在锦城时,她偶尔磕了碰了,倒都是裴明彻帮她上药,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又算是什么?
“等回去后,自会有人帮我处理伤处,不牢秦王殿下纡尊降贵……”沈琼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就是戳他心的,所以对上裴明彻的目光后,还是将后半截给咽了下去,只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咱们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沈琼不明白,明明那日将事情说清楚之后,裴明彻就再没纠缠过,怎么今日又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
“你受了伤,我没法看着你这样走。”裴明彻将她藏在裙下的伤腿给勾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膝上,先将药酒倒在了自己掌心,而后按上了脚踝的伤处,不轻不重地推开。
车厢之中暗得很,能看见得少了,触感就格外灵敏些。
沈琼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肤相贴处的热度,不自觉地动了动,却又被裴明彻给按了回去。
若是拼力气,沈琼自然是挣不过裴明彻的,这种事情又不好叫嚷开来,最后也只能闷闷地坐在那里,任他拿捏。
车中的情形算得上暧昧,若是当年在锦城时,只怕下一步就说不好会做什么了。但两人之间横亘着那些旧事,谁也没有旖旎的心思。
上好药之后,裴明彻又亲自帮沈琼穿好了鞋袜,同她商量道:“恒二那件事情,你就不必再费心了,我会想办法解决。”
“不用你管。”沈琼毫不犹豫地回绝掉,她并不想同裴明彻扯上什么关系。再者,恒仲平这件事情,她也想要自己来料理,哪怕是费些周折费些功夫也认了。
裴明彻想了想,倒也没有跟沈琼相争,只是叮嘱道:“今后还是要小心些,别再伤着了。”
沈琼垂眼看着他,动了动唇,但最终也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只是扶着车厢站起身来,低声道:“走了。”
裴明彻没有再拦,只是先一步下车,而后直接将沈琼给抱了下来,安稳地放在了地上。
一旁忐忑不安的桃酥连忙上前来扶住了沈琼:“姑娘……”
“没什么事,回去吧。”沈琼头也不抬地离开了。
直到沈琼登车离开,裴明彻方才折返得月楼,又去见了恒仲平。
今日这宴席原是好友设来给恒仲平接风洗尘的,被这事一搅和,恒仲平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也没什么再续的心思,便寻了个借口散了。
将人都给赶了之后,恒仲平强行拉着华清年留了下来,同小厮要了壶茶来,开始追问裴明彻与沈琼的事情。
华清年自是不肯随便讲的,支支吾吾地敷衍着,一直到裴明彻回来,如蒙大赦道:“这事儿你们两个商量,我要回家睡觉去了。”
这件事情跟华清年着实没多大干系,无论是沈琼还是江云晴,他也就是帮忙看过病罢了。
然而恒仲平却不依不饶地将他给拖了回来,认真道:“我总觉着你瞒了我什么事情。”说完,他又向着裴明彻道,“殿下,你这是要见色忘义,胳膊肘往外拐不成?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总不会要帮这个外人吧?”
华清年翻了个白眼,续了杯茶。
裴明彻则是平静地答道:“她不是外人,是内人。”
“噗……”恒仲平一口茶吐了出来,呛得咳嗽个不停,难以置信地问道,“殿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些年,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当年在锦城发生过的事情,裴明彻只同华清年一人提过,如今也懒得再同恒仲平细讲,寥寥几句带过,最后说道:“你的那些风流债我不管,但若是欺负了她,那我就要同你算账了。”
恒仲平压根不知道背后还有这许多隐情,半晌没能回过神来,等到听了裴明彻这句,无奈道:“殿下你得讲道理,明明是她要同我过不去的,撺掇着云晴闹着要离开。若不是因着这事儿,接风宴也不会拖到今日。”
华清年忍不住道:“恒二,你就真觉着自己半点错都没有吗?”
“纵然我做得有不妥的地方,她们就能这么闹了吗?”恒仲平莫名其妙道,“更何况,我也从未苛待过云晴,较之旁的人家不知好了多少。”
华清年原是不想掺和这破事的,如今却是又忍不住反驳道:“怎么,你要同那些好色的纨绔子弟比不成?没有动辄打骂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恒仲平这个人在情|事上或许荒唐了些,但是大事上从不含糊,这些年的功绩都是自己拼下来,是个很有本事的。好友之间并不会过问对方后宅之事,华清年先前倒也不觉得如何,如今真将事情挑了出来,才发现压根说不通。
恒仲平觉察出他话里的嫌弃之意,倒是也气笑了:“今日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要为着个女人同我过不去?”
他这个人,向来是把兄弟情谊看得更重一些,如今接连被挑剔,便也按捺不住了。
“你既然不怎么在乎,为何不肯放她走?”裴明彻倒是并没指责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
恒仲平噎了下,没有回答裴明彻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看你对沈姑娘倒是旧情难忘,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留在自己身边?还要由着她带着云晴回江南去?”
“因为她不愿。”裴明彻神色自若,坦然地很,仿佛并不觉着这是件扫颜面的事。
恒仲平倒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欲言又止,最后嗤笑道:“早些年是我眼拙,倒是没看出来,殿下居然还是个情种。”他站起身来,不耐烦地甩了句,“行了行了,我不会对沈琼做什么的。”
但直到最后离开,他也没有松口,说会放走江云晴。
华清年看着裴明彻波澜不惊的脸,奇怪道:“我还以为,你会压着他答应下,才会放他走。”
“阿娇不准我管。”裴明彻抿了口茶,“横竖她手里也握着恒仲平的把柄,大不了就是闹一场,总是能解决的。”
华清年追问道:“什么把柄?”
裴明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把柄还是你递过去的,这么快就忘了?”
“啧,”华清年猛地想起来,嘴角微抽,“看来这些时日我还是离恒二远些吧,免得他心里不痛快,再迁怒于我。”
两人结伴出了得月楼,华清年隐晦地提了句:“近些日子,皇上的身体愈发不好,你得空多进宫去坐坐。”
“你放心,我有分寸。”裴明彻意味不明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