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人界便流传起了“人死归西”一说,也不全是空穴来风,鬼界的确在西边。
“旬霄”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无人提起了,若非听白落雨说了一些,他也不会知道鬼界与九重天有这么大的渊源。
白成风两人启程的地方离西方有些距离,足足耗费七日的功夫才到达西边,来不及多做喘息,白落雨便化剑带着白成风破开鬼界的结界。数万丈高的高空之上,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如同蔚蓝的天空中被泼向了一团浓墨。靠得近些,还能够感觉到洞口处盘旋着巨大的疾风。
用灵气将白成风浑身包裹起来,又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待看不见一丝纰漏,白落雨这才御剑进入洞口。在剑身完全没入洞口之时,如墨一般的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高空。而距离高空数万丈之下的凡人自然一无所知。
呼啸在耳畔的狂风让白落雨墨发飘扬在半空,神情温润地看着怀中的人,美得不可方物。而仅是瞬息之后,他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溢出几丝担忧,关切地问:“怎么了?”
怀中人脸色煞白,双眸紧闭,额头还渗出一层冷汗。白成风仿佛感觉到了支离破碎的魂魄再叫嚣着要离开他的躯体,不停地在体内冲撞着他的躯体,仿佛想将他撕碎一般。好似禁锢在体内的东西就要逃出来了,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地冲撞让他觉得仿佛有一座巨大的铜钟在脑中摇晃起来,晃得他心神俱裂。
莫不是到了鬼界,这破魂要翻天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死咬着牙齿,将白落雨渡进来的灵气隔绝在体外。他白成风还偏偏就不信,他如今就控制不了这残破的魂魄了?
忍受过身体一阵一阵地晃动,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摇晃着。体内的魂魄安分下来,他也筋疲力竭了。
耳畔的寂静忽然消失了,他听见白落雨在耳畔一声一声的呼唤,眸子忽然就红了,眼泪也不听使唤地掉下来。当魂魄想要离开躯体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成风?!让灵气进去!”白落雨的怒吼声逐渐清晰了起来。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隐约看见白落雨微红的眸子心中哽咽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完了,彻底完了。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放松身体,如潮水一般的灵气涌入他的身体,让他疲惫不堪的身体有了一丝舒缓。
白落雨想要训斥的话顿住了,如鲠在喉。滚烫的泪珠灼烧着他的眼睛也灼烧着他的心,不时滴落到皮肤上,灼烧得他痛不欲生。
泪如雨下的脸逐渐晴朗在白落雨低声的安抚声中。他颇有些窘迫地垂下头颅,自己近些日子的眼泪怎么比小孩子还多。
这让兄长日后怎么相信得了了?
至于想让白落雨相信什么,便宜师父和婳然会帮助他的,他坚信。五界之中,最疼爱白落雨的就只是两人了吧?至于白慕渊,白成风的父亲,白成风相信父亲是真心疼爱过白落雨的,否则也不会将他一直留在白家。只是,白成风可以怪罪白落雨,白慕渊未必可以。
“不哭了?”白落雨莞尔道。
白成风将头垂得更低,闷闷地应道:“嗯。”
白落雨大掌一紧,将他箍在怀中,垂在他的颈窝当中,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白成风的气息,也不知是他太过敏锐还是确有其事。他眸子近乎狰狞地大睁起来,眼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暴戾与癫狂,周身气息瞬间冻结起来。
似是察觉到了白落雨的反常,白成风微微侧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这一句话仿佛将白落雨拉回了正常,他将所有情绪统统压了下去,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垂了下去,依旧紧紧地将脸捂在他的颈窝,苍白的唇瓣苦涩地笑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只属于白成风的气息当中夹杂着一股并不陌生的气味,前不久两人才闻到过的味道。
心痛得无法言喻,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感觉到不适的白成风凝起眉头,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一般,他动作细微地低头闻了闻另一边衣襟下,一阵熟悉的气味飘到鼻端,是自己往日垂头便能闻到气味,与白落雨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然而须臾之后,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蹿入鼻尖,让白成风浑身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脸色白得吓人,眼中写满惊恐与不可思议。
像是怕被白落雨察觉自己的异常一般,他忍住想要颤抖起来的身体,雾湿的眸子狠狠闭上,再睁开之时已望不见一丝波澜。他状似一无所知地蹭了蹭白落雨的脑袋,调侃道:“你莫不是怕父亲与你有隔阂从而阻止我们?”
沉默了片刻,白落雨才缓缓地应了一声:“嗯,我怕……”
“噗!”白成风毫不客气地嗤笑,打趣道:“放心好了,父亲也不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况且恢复娘的元神还要靠兄长呢!父亲要是得知你有法子救娘,哪里还顾得上我们的事。”
“嗯,说得没错。不过,就算父亲有心阻止我们,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白落雨抬起眸子来,柔和的眼神看着他,勾起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