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了山脚下,徐昭不着四六的同他母亲打商量,想把车停在这里,叫她和槿乔一道走上去。
槿乔听了大呼小叫的抗议:“叁哥怎么这样偏心,我听人说叁哥前几天还送了邵姐姐去新桥,新桥那样远怎么送得,都在山脚了,我和母亲只是上山看看,就送不得了?”
徐昭听她说的好笑,回身去捏她的脸,他单手开车,何照慈吓了一跳,赶紧叫他坐好。
那天去新桥,原本是去看飞机的,前两天从德意志购置的四架施密特到了,就停在新桥,他和裴胥几个正准备去瞧瞧,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绍玫,她听了非要一起去,她缠的厉害,不答应只怕时间都被她耽搁了,怎么到了她的嘴巴里,就成了特意送邵玫去新桥,徐昭心里琢磨,是该敲打一下蒋士学那帮人。
何照慈心里属意邵玫,那孩子容貌威仪都好,但到底没有定亲,还是少不得担心他,叮嘱他不要在外面惹出那么多风声,要是传到你父亲耳朵里,可就少不了一顿家法。
徐昭哼哼着应付了,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辛店在狮峰山半腰处,地位得天独厚,从前几朝开始就是富贵人家的避暑地,狮峰山里几十个避暑庄子,简易骄奢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山里有丰富的水系,山泉水拿来烹茶极甘甜,几代人的经营,使得这里维护的极好,草木繁盛,许多树木本身就是果树,这时候放眼瞧去,树树枝头都是累累果实,空气里散发着果实的甜香,夏日林荫又最好躲热了,倒是避暑的好去处。
这一段上山路也修的很平整,徐昭开的飞快,眼看就要开上岔路直奔自己家的园子去,何照慈却指了另外一条路,徐昭开过去,见门口小字上写了迟府才知道,居然要来她家里。
门人引着他们一路往里走,过了月门,远远的就见到那亭子,徐昭脚下不由快了两步,槿乔没跟上,趑趄了一下,不满的叫了他一声,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此时一行人对面坐着,亭外就是莲池,风不时吹过,亭亭枝叶密密摇动,槿乔一下子从他怀里跑去她那边,云瑶也笑着抱住她,看样子早就认识了。
徐昭坐在女人堆里,实在无聊,只客气陪坐了一会儿就要走,迟相蕴叫了云瑶一声,让她送送,她正在陪槿乔玩飞棋,闻言心里老大不情愿,又下了两步才起身,徐昭一看就知道,偏就不识趣的站起来,做出一副等她的样子。
两人一同往外院走,徐昭说,“你不喜欢我?”
云瑶瞧瞧他,很奇怪的说,“难道人人都该喜欢你?”
徐昭笑,“也是。”
“你不谢谢我?”
“谢什么?”
“谢我帮你。”
“那你可知你打的是谁?那是我父亲。”
“那更该打了。”
他这话说的不以为然,实际上却在心里转了几回。
那天事后他心里是觉得不对劲,本来想让人查查,他把裴胥招过来,话都到嘴边了,又突然不想叫人知道,裴胥揣了一肚子的疑惑又被他挥退回去。
听了她这话他才知道,原来如此。
云瑶停下来看他,他也站住,他身材挺拔,翩然而立,冲她微微一笑,那一口细白的牙使他的笑容更加皎洁明亮,“难道不是吗?天底下难道还有纵容这等不顾家中妻儿独个在外快活沾花惹草男人的道理?我帮你作这个恶人,你合该谢谢我。”
他何等聪明,心里一转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把她家的丑事就这样说破,还一副自以为体贴她的样子,云瑶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气的身子都在发抖。
她怒极就是这样没用,狠话都说不出几句,只能抬手指着前面,声音都颤了,说:“你走!”
远远还有人跟着,徐昭冲他丢了个眼神,那人又走远些。
她要他走,他却偏不,特意又走近她两步,到了她边上,他说,“哭什么,丑死了。”
徐昭从她手里抽出她一直攥着的蒙头纱,揉成一团,想把她脸上蜿蜒的泪擦了。
瞧她脸上一团委屈,泪痕宛然,本想再逗逗她,想起来母亲刚才介绍,说他还虚长几岁,她在对面站着,虽不情愿也叫了她一声哥哥。
既得了她一句哥哥,徐昭也不好太过分,可见她转过去一副不想他碰甚至不想看他的模样,徐昭自觉没趣,他这人在女人面前没受过冷脸,此时也不愿多留了,他把这条黛蓝纱巾系在游廊边的石柱上就要走,临走前,又瞧了她一眼。
时候不早,已经是下午了,日头落下去大半,西沉的霞光都成了紫红色,照进这抄手游廊里格外的灿然,一年之中最热烈的时节,院里的花大簇大簇的盛放着,山里面的鸟鸣也能听的真切。
如此的勃勃生机到了那啜泣的少女边上就一点也瞧不见了,她背影哭的耸动,看着是那么的伤心。
徐昭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径自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