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钟威淡淡问他。
兴哥舔了舔干涸的嘴角,一边说话,一边比了个数字“九”的手势。
“少了。”钟威轻蔑地勾唇:“起码得两倍这个数打架才有意思。你说是吧,兴哥?”
“我就喜欢你这嚣张气焰。”兴哥随手脱了黑皮夹克,里面只穿一件紧身背心。他胳膊上的刺青繁密,图案狰狞。
“现在道上真正的狠角色都不纹的。”钟威话语讽意十足:“兴哥过时了啊。”
“过不过时,好歹城关这一带现在也还是老子说了算。”兴哥收起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狠厉问:“怎么,你小子近来这么猖狂,是想坐上我一把手的位置?”
“我瞧不上。”钟威勾了勾食指:“要打就出去打,别在医院里闹事。”
“行啊,今天真得让你小子好好长长记性,知道城关到底是谁的地盘。”兴哥朝后方招了招手,身后那帮小弟紧跟其后。
与此同时,正在诊室里看病的何意知打开了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消息:
“出去有事,在医院等我二十分钟。”
陌生人发来的短信,这应该是钟威的手机号。那天下午娇姨让她给钟威打过电话。
何意知保存了这个号码,在联系人那一栏留的备注是钟威。她给其他亲戚手机号备注都是称谓,比如给展展的备注是“表姐”。
医生按流程给她看了病,开了大概一百块钱的药品,然后指示她出门右转去窗口付钱取药。
取药窗口现在没人排队,工作人员闲着无聊抠指甲,把她新涂的指甲油再次剥落。当何意知把单子和病历递给窗口工作人员时,那中年女人找她闲侃问:“丫头你是城里人吧?说话有江城口音。我闺女也在江城读书。”
“那还挺有缘的。”何意知朝这中年女人善意地笑了笑。
这时又来了两个取药的男人,他们正在激烈地交流着——
“我的天爷。兴哥今天在医院碰到了罗刹。你说这两人怎么就这么巧,狭路相逢了?兴哥手里正好有几个人跟着,就主动去挑衅罗刹了。”
城关镇这边的人说方言,习惯把打架厉害的角色敬称为“罗刹”。何意知以前听母亲说过这个文化背景。
另一个人语气急促:“莫说废话了,咱们快点取药,取完好去外面看个热闹。再过一会儿,怕是他们都打完了,没得看了。”
“肯定是罗刹打赢啊,他连二十个都能打得过,难道这次还搞不定?”
“哎,老许,你说那罗刹怎么就这么能打,好像咱们城关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年纪还不大,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不是要取代兴哥的位子?”
“听说他是官仓那边来的。他爸在外面欠了好一堆债,害得一家子人都被黑.道的混混拿刀追着讨钱……你说打架厉害这事么,肯定练出来的呗,还能是因为咋样。”
官仓、欠债……
何意知听得心下一紧,即刻联想到了钟威。她赶紧问身后那两个乡下男人:“请问他们在哪儿打架?”
“你这小姑娘也过去看热闹啊?”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地道的乡音回答说:“就在医院后门那块地方,你看热闹记得站远点,当心被那群人误伤着咯。”
何意知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拎着一塑料袋的药匆匆往楼下跑。
医院后门那块空地已经围了不少旁观者,差不多都是男性。
何意知勉强挤进了人群,才得以近距离看到触目惊心的打斗场面——比电影里演的那些画面还要残暴。
这是一种更加真实,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残暴。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早就听说过江城下面一些地方混乱得很,今天算是目睹了。
刚才那个别扭地跟她说“生日快乐”的大男孩,现在正拿着从他人手里夺来的尖锐短刀作恶。他的手段麻木不仁,血腥残忍。
满身青龙纹的兴哥被完全制服在地,仰倒在碎石铺陈的水泥地上。兴哥还尚且不甘心地抡着拳头,手臂肱二头肌紧紧绷起。他死死握住了短刀的刀身去抗衡,血液在他拳隙流淌。他现在能做的唯有猩红了双眼拼命瞪着钟威,以虚张声势。
谁输谁赢,一睹便明了。
再往下,唯恐要出人命。
“钟威,住手!”何意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然我就报警了!”
钟威听到何意知的声音,手里动作停顿了一瞬。但很快,那把短刀狠狠插进了兴哥纹着青龙的臂膀。
他松开已经疼痛到翻白眼的兴哥,轻蔑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这壮实的男人被踢得在原地翻滚了一圈身。
何意知胆战心惊。
钟威一步步朝她走来,漠然道:“报警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