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稻森惠子的肩膀。
而就在那短短的,不过眨一下眼睛的时间,稻森惠子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一头黑棕色卷发的女人。
她的眼睛深陷于眼眶之中,颧骨很高而且很突出,面部带着许多凌厉的棱角,是相当典型的黑人长相。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已经不见了,此时正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睛。
诶呀。
仍保持着半蹲姿态的太宰治当即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这可是实在是大惊喜呀。
站在旁边的沢田纲吉当即心下一片了然。
太宰治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怜叶,怜叶身上的标记就消失了。而他这次也是接触了一下这个女人,她身上稻森惠子的伪装便也消失了。
所以,太宰治或许有着某种,通过触碰便可使异能力消失的能力。
让我猜猜看,你是从哪里来的。太宰治打量着失去了伪装的黑人女子。
非洲吗?或者也许是欧洲?毕竟最近从欧洲跑来横滨的人倒也不在少数。太宰治站起身,双手揣兜,慢悠悠地绕着这个女人转了一圈。
但是,很快的。
他脸上充满调笑意味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了下去。
哪怕他想要伪装出半丝笑容,都无法伪装出来。
他微微张开着唇瓣,沉默了几秒钟,瞳孔甚至在不自觉地颤动。
这个黑卷发男人的目光晦暗而空洞,像是在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他面色苍白如纸,犹如一个已经死去多年又重现人世的幽灵。
呐,沢田先生。这次,太宰治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听起来,就像是一首轻快的音乐里涌入了极低音调的突兀音阶。
沢田纲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突然降温至冰点的氛围。
什么事?他问。
可不可以麻烦你用火焰,让冰再往下化上一些?到这个女人腰部的位置就好。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沢田纲吉并没有去询问原因。他轻轻点头,抬手放出死气之炎照做。
那冰块很快在他精细掌控的火焰之下,化到了这个瞪圆了眼睛的黑人女子腰部。
然后,沢田纲吉也注意到了,太宰治大概是为了去查看
这个黑人女子腰间揣着的一把手/枪。
太宰治毫不犹豫地从黑人女子的腰间抽出那把手/枪。他握着它抬起了手臂,轻眯着眼眸对着光亮处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不会错的。
一把漆黑的、款式古老陈旧的欧式手/枪。
射速很慢、弹容量狭小、精密度极差、后坐力很大。
是一把没什么实战意义,只能放在身上作为一个身份象征的枪。
太宰治就是死,都不会忘记这把枪究竟代表着什么。
【灰色幽灵】这把手枪的名字。
欧洲异能犯罪组织【Mimic】的标志。
稻森惠子拎着两大袋子海鲜走到门牌上挂着樱田的门前后,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把他它们暂时放在了地下。
她扭过头翻起了背肩膀上的手提包,在成功翻到钥匙后,她将钥匙插入门锁中,轻轻一转。
伴随着咔嚓的清脆金属碰撞声响,房门缓缓地打开。
稻森惠子提起装满了各式海鲜的两个沉重大袋子,她望着漆黑的玄关处,既没看到挂在墙上的外套,也没看见被脱下来鞋子。
看起来似乎还没有人回来。
真是的.她皱着眉头走了进去,有些费力地脱掉了鞋子。
怎么这个时间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啊.她小声嘟囔着,语气中含着些许埋怨和委屈。她提着两兜子海鲜,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客厅。
客厅的灯也是关的。
窗外的天色实在太暗了,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亮光,稻森惠子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只好去打开客厅壁灯的开关。
为了防止地板被袋子里渗出的水沾染上鱼腥味,稻森惠子只得一直提着袋子,踮起脚尖,用肩膀去按压墙壁上的开关。
就在她打开开灯的那一瞬间,偌大的客厅瞬间变得极其明亮。
而她的面前,正站在一个身着漆黑斗篷的高大身影。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只堪堪露出带着些许青色胡茬的下巴。
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细长尖锐的匕首,那轻薄的银色刀刃上,正闪烁着冰冷而又骇人的光。
稻森惠子始终不肯放下的两袋子海鲜,终究还是摔落在了地上。
袋子里的水从袋口渗出,落了一地板。
沢田纲吉对太宰治突然转变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你知道那把枪叫什么名字吗?他退后了一步,对着中岛敦小声问道。
中岛敦很诚实地摇了摇头,面对此刻的情境,他也相当苦恼。
我不知道。他说。
老实说,自从成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后,中岛敦就一直都很清楚太宰治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题的男人。
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将会做什么,也不知道他那过分聪明的大脑时常在思考些什么。
脸上总是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偶尔像个孩童一样,会在整蛊成功后激动地哈哈大笑,但是.
即使笑得在欢快,中岛敦也从来不觉的太宰先生是快乐的。
但是,现如今,中岛敦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
太宰先生总是放松轻弯的背脊被他挺得笔直,他注视着那把手/枪,像是在回忆着某个相当深刻的、犹如被摄像机记录下来般的重要画面。
他的脸上分明面无表情,可是中岛敦就是莫名感觉.
太宰先生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但是他那双黄色鸢尾花般的眼眸中分明看不出带着丝毫的悲伤,更别提有一星半点的泪水了。
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这个男人不知眼泪为何物。
太宰治便是那种,打从出生开始便没有啼哭的异类。
踽踽独行于世,只单形影,与他人格格不入。
偏偏还要勉强自己模仿着他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异于常人一点。
真是.
恶心地想要呕吐啊。
太宰治终于垂下定格在空中许久的手臂。
他慢慢靠近了那个还被冰块禁锢着的黑人女性,一把撕开了贴在她嘴上的巨大胶带,随后抬起了握着那把老旧手/枪的手。
这把枪,名字是叫灰色幽灵,对吧?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半分情感。
从太宰治吐出灰色幽灵四个字后,那个黑人女子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说话。他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处。
这样的距离,无论这把手枪的性能有多差,只要他让子弹出膛,这枚子弹便会穿过她的大脑,血液混着脑浆四处飞溅,太阳穴处还会带着被灼烧过后的黑色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