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那对明珠的意思,其实她知悉的清楚,只是她不愿承认——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可她已嫁了人,还被这婚姻消磨得再无爱恨,自然不会如诗中的妇人一般,说出“恨不相逢未嫁时”那般的言辞。于是,她将明珠还给了段准。
段准待她好,她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她还在犹豫些什么呢?
是畏惧段准也如段齐彦一般,将她抛在深宅大院里,肆意糟践吗?可她分明知道,段准与段齐彦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阮静漪的梦,在前世今生里穿梭着。她睡不安稳,过了傍晚时,便披衣起身了。随便用了点粥汤,她就到院子里走路散心。
一线乌金铺在天边,落日慢慢地沉下去。远处的屋檐边有归巢的鸟儿,几点墨痕似的黑倏忽掠过金红色的天幕。
静漪沿着院中的杨树向前走去,行至一口井边时,不由停下了脚步。这口井是给院中人打水用的,但她站在这井边,总是忍不住想起她前世的结局来。
她在丹陵别苑投井而亡,冬日的井水冰寒刺骨,她一落下去,便冻得五脏六腑刺痛。但随之而来的溺水感,便令她无暇顾及这寒冷。无比苦痛的窒息感,淹没了她的头顶。
现在想来,投水真不是一个好的死法。她也是真的傻,为了那么点事就磨灭了生的意志。这值得吗?
她就这样久久地站在井边,向着井水中望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紧张的喊声:“阿漪!你做什么傻事!”
下一刻,段准的身影便横在了她的面前,几乎是连推带撞的,段准拦腰抱着她离开了那口井边。
阮静漪被撞的唐突,肚子有些发痛。她倒吸一口凉气,问:“小侯爷,你,你这是报复我呢?痛……”
说着,她就去揉自己的肚子。
眼见着她龇牙咧嘴地弯腰揉肚子,段准这才有些尴尬地抬起头,说:“我忙着拦你犯傻,手上没轻重。阿漪,对不住,是我错了。”
阮静漪皱眉说:“我犯什么傻?”她不就是在这散步呢?算什么傻?
“我以为你——”段准说着,扭头望了一眼那口水井,“……算了。”
他这副模样,委实是叫人一头雾水。阮静漪看看段准,又看看那口水井,心底的那种古怪感,再一度浮了起来。
他总不会是以为自己要投井了吧?
好端端的,她投井做什么?又不是上辈子了。
……
等等,上辈子?
电光石火间,阮静漪的脑海里掠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于此的。既然她可以,那别人呢?
如果段准也和她一般,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那段准必然知道,曾经的自己是投水而亡的。所以当她走到井边时,他才会如此焦急。
她怔怔地盯着段准,被自己脑袋里的这个念头惊的有些不敢动弹。
段准见她面色不对,便咳了咳,点头说:“阿漪,你…你没事吧?是我鲁莽了。”说着,他的神色有些闪躲,一副懊恼的样子,“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觉得……井边危险,怕你掉下去了。”
阮静漪微呼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然后缓缓地平复了面色。
她揉着肚子,顺着段准的话往下说:“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你打算……做坏事呢……”说到最后,撇了撇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段准喉结一动,表情尴尬:“是我错了。”
确实,他这样忽然冲过来,拦腰抱住人家,换做不熟悉的女子,可不是得以为他要占人家便宜?那确实是他错了。
阮静漪瞥他一下,说:“你怎么今天一直怪怪的?是被景王世子想要挖墙脚的事儿给刺激了?”
段准轻嘁了一声:“他?就他还想和我抢人?绝不可能。”顿一顿,他又自觉理亏,对阮静漪说,“阿漪,是我不好,把你吓到了。要不然,我…我给你赔个罪?你想要我做什么,买什么,和我直说便是。”
他俊俏的脸庞,少见地笼着一层淡淡的尴尬色。
阮静漪眯着眼睛看他,说:“你直接给我点银子就成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给了钱,你就可以走了。”
“好。”
段准当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碎银,递给了静漪。这银子给完了,按理说也该散了,可阮静漪拿着银子,迟迟没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段准,偷偷在后面打量他。
段准走到屋檐下,阮静漪就缩在树后面窥望;段准走到东栏边,阮静漪就从走廊的转角探出头来。这副模样,像极了窥看心上人的小姑娘。
段准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有些不解地问:“阿漪,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散心啊。”阮静漪答的理所当然,“怎么,不允许我在这院子里走来走去去吗?”
“……我可没这么说。你继续散心吧。”段准暗觉古怪,转身在屋檐下的躺椅处靠坐着。
月色已经爬上来了,布满夜色的庭院恰好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池塘的水光粼粼,将白色的月光倒映上墙边,让墙也有了池塘的水色。
阮静漪远远地看着段准,心底有片刻的复杂之情。
段准是否也和她一样,重生为人了?
所以,段准才会在听见她提起前世之时,表现得如此之古怪,因为他对那些事也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那就是她多心了。
可如果是呢?她是否要与段准承认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不知怎的,阮静漪的心头有了一种淡淡的希冀,就仿佛一个在戈壁与沙滩中长久流浪的旅人,终于望见了另一个同样的独行者。他们二人虽然一样无水无粮,但至少能并肩结伴,在炎炎烈日下共行。
阮静漪盯了段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了段准面前。
“你想好了?愿意和我说了?”段准坐在凉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阮静漪坐下来,“你今天也很奇怪,你一定想和我说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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