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的喝了几口,就把梨浆推到一边。家里好东西多不胜数,他要吃梨浆,不过就是为了在姐姐面前撒娇,并不是真为了那一口。
他看看左右,直接窜到玲珑坐的坐床上,“阿姊,听说你想要出去?”
苏昙说话的时候,嗓音压的很低,只够姐弟两个听到。
玲珑点头,苏昙笑起来,“可是阿娘才不会让阿姊出去呢。”
“我是为了谢救我的那人。”玲珑说着,她看了苏昙一眼,“说起来,家里谢过他没有?”
苏昙摇摇头,“阿爷和阿兄想去亲自道谢,可是那边派人说,不用了。如果真记着这份恩情,那么不管是人还是礼,都不要去一个。”
说着,苏昙自己都觉得奇怪。就算那人真的出身贺若家,也不必这么躲开。何况他们也只是想要道谢而已。
“那你就替阿姊跑一趟。”玲珑冲苏昙笑笑,“我在那儿受了他不少照顾,按道理该谢的。”
苏昙也点头,“的确是该谢,不过阿爷和阿兄之前都准备了丰盛的谢礼,结果连面都没见着。这人性情太奇怪了。我去的话,能见到吗?”
玲珑点头,“有道理,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弟弟就是用来使唤的。玲珑丝毫没有半点愧疚,“难道刚才十郎说的话不算数了?”
苏昙立刻点头如捣蒜,“算,当然算!”
玲珑满意的笑了。
虽然留了一只猫,但那猫在她身边呆的时日不是很长。她也不能保证,那个小道士见着自己的猫,还能想起她多久。
若是记着还好,若是忘记了。到时候就算她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想起来了,那也差了一层。
必须想个法子,稍微让他想起自己,却又点到为止。
对他,可要温柔行事,既要直接,也要一弯三折的迂回。两者缺一不可。
苏昙接了玲珑的令,过了几日就出发。他自己骑马和父母报备之后,就获准许出门了。
苏远夫妻疼爱女儿,对女儿也格外仔细些。但对两个儿子,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家里的郎君是要继承家业,长大之后更是要顶天立地。所以也不会管束的太狠,只要身边带人,那么就让他们去。
苏昙知道玲珑回家之前住在哪里,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救命恩人还在不在那里。不过贺若家那边,除了几句话之后就没有任何话传过来,更别提恩人的去向。苏昙也只有前去碰一碰运气。
那座山连带着山脚的那一大块地方,都是贺若家的,平常人没有那个胆量靠近。他们上去,一路上简直畅通无阻,连个找药材的药农都没看见。
到了山峰上的庭院,敲门好几次,也没见到有人开门。
苏昙耳朵贴在门缝听了好会,的确没有听到门内有任何声音,只有主人不在这么一种可能了。
他满心遗憾,正要往回走,心里还想着,回去之后,该要怎么和玲珑解释。
才走了两步,身后就有仆从提醒,“郎君,前头有人!”
苏昙下意识抬头一看,见着前面一个青衣道士向他们走来。青衣道士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俊逸出尘。
当初是贺若家的人来报信,苏家过来接人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恩人本人。苏昙听姐姐说起过,只记得自家的二姊靠在坐床上,用感叹的话语道,“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记的美人。”
苏昙听到的时候,嗤之以鼻。他的二姊已经是洛阳里声名在外的美人,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能得她一声美人的赞叹?
可见到眼前道士的时候,苏昙觉得,此人能得自家阿姊那一声赞叹,简直名副其实。
他见年轻道士背上背着一只篓子,应该是采摘药草回来。
道士气质出众,如同一把上了鞘的长剑。哪怕未曾流露出一丝杀气,也叫人只觉得他高贵而不好亲近。
苏昙心里以为他是贺若家的族人。不顾他已经冷下来的脸色,上前一步拜下,“小子是苏家人,这次是承受家姊所托,前来向恩人道谢。”
元泓看面前那个向他行礼的小少年,的的确确眉目之间有玲珑的影子,面上的冰霜之色缓和了些许。
他点点头,抬抬手让人起来,而后径自越过众人,推门而入。
苏昙跟在身后,让一众奴仆在外面等着。
元泓放下了肩上的背篓。这时候,一只狸花猫从庭院的树下慢慢的踱步过来。
苏昙看到之前那个满脸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年轻道士,眉宇间的冰冷完全消融。道士弯腰下去,把那只狸花猫抱起来。苏昙甚至还能见到他嘴角的笑。
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一下变得稍许允许人亲近。
见着人的时候,爱答不理。对一只猫却有什么好的耐性。真是个奇怪的人。苏昙心想。
元泓将橘色的猫抱好了,回头看苏昙。他很少正眼看外家之外的人,望见面前小少年容貌和玲珑有几分相似。
这对姐弟长得有五六分相似。那和玲珑相似的容貌,让元泓心情好了几分。
“郎君有事?”
言语平平,可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倨傲。
苏昙把心头的不舒服甩在脑后,眼前的人对自家阿姊有救命之恩,倨傲也就倨傲了。
“小子前来,是为了给恩人送信的。”
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转过来,直直望着他。不知为何,苏昙总觉得那目光里有催促之意。他伸手入怀,取出玲珑写的书信。
元泓放下怀里的猫,伸手接过。他手指在信封口上踟蹰了会,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苏昙的面撕开。
“你阿姊可还好?”
苏昙点头,“家姊很好,说来还是多亏了恩人。要不然阿姊的腿恐怕有些波折了。阿姊原本想要亲自来向恩人道谢的,但是现在还是不能下地,所以先让小子过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昙觉得自己把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见到面前的道士眼里亮了。不过等他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眼前人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好像刚才是他真的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