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继欢遇强更强,精神抖擞,剑招骤展,顿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那人大喝一声,长剑一圈,一阵金铁交鸣,只觉手腕一阵酸麻,剑身一沉,解开来势,裴继欢也是虎口发热,两人棋逢对手,各占胜场,那人剑法再变,这回却是从六十四招剑法中的第三十二招用起,先用下半段剑法,再用上半段剑法,裴继欢方闪一闪,那人已是强攻猛扑上来,但见剑影如山,剑光如练,剑招虽慢,却风雷乍起,足见内力深厚,非比寻常!霍紫鸢见情势危急,正要拔剑冲上去,忽见裴继欢脚步连转三四转,紫霞剑从剑光中疾递出来,身剑一合,他在间不容发之际,刚好能解开裴继欢刺来的一剑!
两人翻翻滚滚,已经斗了一百多招,从夕阳西下,斗到夜幕低沉,小镇之上,已是灯火通明,人们都开始回家吃饭,裴继欢和那人的这场恶斗,却看不到胜败始终!裴继欢好胜心起,一口紫霞剑突如神龙戏水,飞鹰盘空,进如猛虎,退若狡兔,那人疾攻几剑,都给他沉着化解,剑招之出,拿捏火候,巧妙到极!那人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小小少年的剑法竟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忽地一声怪笑,长剑扬空一闪,突如银龙入海,不过数招,就把裴继欢的剑招解开,只见裴继欢大喝一声“着!”那人刚想变招,电光疾闪,肩头中了一剑,怪啸一声,跳出圈子。忽听有人冷冰冰的叫道:“十面埋伏!”但见那人翻身跳起,身形摇晃,怪异之极,裴继欢横剑在胸,忽见九道剑光分头射来,裴继欢早有防备,见那人肩头一动,立刻飞身掠出,使出了红拂女传授给他的“鹤舞九天”!
半空中只见寒星点点四散飞落,裴继欢手臂剧震,紫霞剑几乎脱手飞出,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条手臂被裴继欢震得麻木不仁,两人飞身落地,好似斗败了都公鸡一般死死地盯着对方,树林中人影一闪,一位峨髻宫装的女子倏地来到,但见她把手一扬,裴继欢只觉一股甜香冲入鼻端,头脑顿时一晕!
他使出红拂女传授的绝招,固然击败了对手,但内力消耗极大,自身的防护也就弱了很多,那女子突如其来,趁他猝不及防之下从袖子里飞出迷雾,登时就把他迷倒,裴继欢耳边只听见霍紫鸢惊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从昏迷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轻轻用手一摸,摸到冰冷潮湿的地面,心中想道:“我在哪里?”急忙爬了起来,玄功内运,岂知这一运气,气海膻中,空空如也,全身几乎脱力,不禁一惊,暗道:“不好了。为什么我的真气都没了?”再仔细想了一想,这才想起来在小青山的小镇上和那人斗剑,后来来了一个女子,再后来,他就躺在了这里。
他在身上一摸,身上的东西大多都被搜走了,千里火和暗器革囊,都不在身边。再摸内袋,心中不禁一喜。原来在大散关分别时,吐蕃红教的大法师桑吉曾送给自己一个瓷瓶,瓷瓶里是一种能缓解百毒毒性的丹丸,当时他数了数,大概有十颗左右的样子,这个瓷瓶因为太小,放在行囊里只怕丢失,所以他一直把这个瓶子放在了贴身的内袋里,而且他的内袋是在左边,不像一般人那样在右边。此刻,这个瓶子正好好地躺在内袋中。他已知道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是有心害他暗算他,有这瓶解毒丹丸在,无论如何,也许能帮他一点忙。
他把瓷瓶拿在手里,拔出瓶塞,倒出三颗丹丸,一口气嚼碎,吞了下去。但觉丹丸入口苦涩无比,药味刺鼻,勉强把药丸都咽下,想起禹王神剑里记载的那一段“四十四字诀”:“气顺自然,天地万物,皆足以法,两仪不措,太极圆通,气无使断,意在神先,绵绵不绝。守中自如,从有到无,无中生有。”当下依法盘膝而坐,慢慢运气,打坐半个时辰,气海穴上忽然轻轻一跳,不禁又惊又喜,总算有一点点真气了。这点点真气虽然气若游丝,毕竟比全身无力要好得多,当下凝神屏息,继续打坐。
他一人关在黑牢里,霍紫鸢也不知去向如何,牢房里也没有一点光线,他无法确认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自己晕了多久。又打坐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他隐约觉得气息更多了一点儿,原先内力尽失,在禹王神剑和桑吉法师的丹丸作用下,如今内力大概恢复了三成左右,只是也许内力失去的时间太长,又或者是很长时间没吃东西的缘故,他只觉冷汗直冒,一点气力也提不起来了,不过丹田三脘,隐隐约约有一点点暖气升起,起码不像刚才那样全身冰冷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觉得精神渐渐好起来,于是扶着墙站起,一点点地在墙上摸索,希望能找出一点什么来,让自己判定自己如今是身在何处。渐渐的,他的视力开始在黑暗中适应了,原来这间黑牢并非全部黑漆一团的,四面都是坚硬厚实的石壁,虽然没有开窗,但缝隙还是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他聚拢目光,可以看见缝隙外的一些东西,他能看见正对着这条缝隙的,是一张四方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桌子边上放着四把椅子,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到处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从墙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许是老鼠窜上窜下发出来的。
他试着大叫几声:“来人呀!老混蛋,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老混蛋!来人呀!”喊了几句没人答应,倒是肚子饿的咕咕叫起来了。
谁知没过多久,石壁下方忽然开了一个洞口,有人把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推进来,裴继欢打开盒子一看,居然是热腾腾的丰盛的饭菜,有鱼有肉,比他自己带的干粮好吃多了,盒子另外一个格子里,还有一壶酒呢。
裴继欢饥火上升,还是装腔作势地骂道:“我可不是你们的囚犯,不吃你们的东西!”外面送饭的人哈哈笑道:“你这位大少爷可真是难伺候,香喷喷的烧鸡和烤鱼,珍珠粒一般的白米饭,天下能有这样好的囚粮?我是奉二夫人之命送来的,吃不吃随便你咯。”砰地一声,又把洞口给关上了,里面又归于黑暗。
裴继欢把那人骂跑,想道:“不吃东西会饿坏的。吃了东西可也许我真气恢复得更快一点儿。我已经身陷囹圄,大概他们也不该会下毒在里面吧!?”对方若要害死自己,此的确无须下毒,在小镇郊外,完全可以一剑把自己杀掉,还省了饭菜的钱,这笔帐是个人都会算。相反,如果不吃东西,想要脱险,则毫无希望可言。想到这里,他放开肚皮,把饭菜吃了个精光,至于酒他是可有可无,在天山的时候,天气阴寒,喝酒全是为了取暖,并没有酒瘾,随便也能喝半斤八两,不喝十几天滴酒不沾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过。不过他刚才吃了桑吉法师的解毒丹丸,又大叫了一阵,口渴倒是真的,于是把酒也一咕噜都喝了下去。
他吃饱了肚子,气力长了几分,又打坐了一会儿,真气又有增加的迹象,不过当他试试体内的真气恢复了有多少时,发现即便他再怎么用功,真气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上,并没有如他所愿,继续增加增强站起来,心中道:“这女人的毒物果然厉害。她明知我功力深厚,醒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调息逼毒恢复体力,所以她用了一种诡异的手段,在毒药基础上还加了别的什么东西,令我就算再努力,也只能把内里恢复到一半左右,就再无寸进了。”既然恢复内力的努力都白费了,他干脆什么也不想,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足,走到墙边摸摸,但觉墙壁凹凸不平,透过黑暗,隐隐约约看到黑牢的顶上也似乎不是平整的石块。
也许这个牢房是建在山洞里就地取材而成的?
百无聊赖,既来之则安之,裴继欢忽然想起那神秘人的剑法和武功,心道:“趁着现在没事,让我静下心来想想看,那人用的到底是不是我们裴家的剑法?”
裴家剑在江湖中颇有声誉,只是裴继欢只知道外家有剑法传承,却没有机会学过。当年河套之王裴伯通仗着一剑双掌打下江山,没有一两样得意的功夫,是难以在高手如云的河套绿林黑道中站稳脚跟的。武学之道,同源异流,裴继欢虽然没学过外祖父家传的武功,但天下武功都有共性,内功的修炼之道大同小异罢了。有一个对手和自己斗了一百多招,以他的修为,多少也能领会到其中的奥妙之处,他的武学造诣越来越深,远非同年龄的江湖同辈所能及,只要把他看到的那神秘人的剑法仔细想一想,然后自己比划比划,推断对方剑法中的破绽,以及自己修习内功的一些疑难之处。
黑牢中不知日月,但外面给送饭的人却是有规律的,每天三次,从送饭的次数推算,一转眼裴继欢陷入牢笼已经过了四天。他心知对方不会置自己于死地,吃饱喝足,就静坐想自己练过的几种内功心法,同时也可以尝试把体内的毒素渐渐散开驱除,尽管成效并不显着,但到第四天上,居然又被他冲破了一点点禁锢,恢复了两成功力,但后来又慢了下来。到第六天,估计所恢复的功力还在七成上下徘徊,八成不到。但这样的成绩,他自己已经感到非常满意了。
其实裴继欢大半可以想到,饭菜中应该还是有毒的,只是下毒的人手法干脆利落,让他想不通是怎么下的毒。要知米饭无色无味,只要掺有其他的东西,一闻就闻得出来。至于烧鸡烤鱼这样味道重的东西,就不容易辨别了。毒药有气味也被食物的香气给遮掩住了,不太好判别。以他的内功修养,就算食物中含有酥骨散一类令人有气无力的毒药,在他的练功过程中也会被无形炼化,对他而言倒没什么关系。因为类似酥骨散一类的毒药是有一定时效的,时间过了,药效自然而然会消失,何况裴继欢练的禹王神剑还是一种来自上古的奇妙武功,虽然做不到百毒不侵,至少要想害他,也不会那么容易。
但每天有进展总胜于完全原地踏步,裴继欢也就继续练下去了。
禹王神剑刻在九个复制的大鼎之上,自从得到九鼎中八鼎上记载的内功心法,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静心去修炼,眼下被囚禁在此,正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虽然这个黑牢里阴暗潮湿,至少比一路奔波心地无法静止要好得多。禹王神剑的内功心法和中原很多门派的内功心法有相通之处,不过禹王神剑深奥无比,更重要的是九鼎的武功,因为缺少了一个鼎,他无法从最后一个鼎上记载的经文里来推断出结果。内功心法是越练下去,越发现其中“奥妙”所在的,裴继欢一个人呆在黑牢里,反倒乐在其中。――反正那神秘男人和女人并没打算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