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苏此时没有心情来盘算战争胜算。因为随着天气转冷,北原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本就年迈的月姨病倒了。慕苏心里非常清楚,月姨不一定能撑过这个冬天。
给自己取名叫小鬼的孩子每日都守在奶奶身边,非常懂事地没有哭,甚至常常笑着给她讲外头的消息,不论奶奶究竟有没有反应。而慕苏无数次夜来无眠时,总听见孩子在夜里低低地啜泣。
慕苏有一日问小鬼:“为什么不哭呢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
小鬼揉揉眼睛道:“娘以前说,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哭。”
慕苏看着孩子棕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心疼地揽住他道:“不是还有我和白茗哥哥吗”
小鬼咧开嘴,艰难地笑道:“阿蛮哥哥叫我好生照顾你的。白茗哥哥,他待我那么好,我不好意思麻烦他。”
慕苏蓦地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孩子乱蓬蓬的头发,想问他:如果奶奶真的撑不过冬天,他又要如何呢
但他问不出口。
这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太过于残酷。
朱砂的青雀总来,但慕苏常常忙到忘记回信,看着朱砂简短的字句,能想象前线的战火弥漫,贺楼乘夜是如何亲自带兵或是自己的精锐部队硝烟弥漫之中七进七出,努力拆解着大夏的铁骑前进的速度。
那薄薄的纸张似乎有千斤重。
他是大夏人,他热爱他的国家。
可是他同样喜欢阆玥,这个月的国度。他甚至害怕某一日朱砂的消息会是贺楼乘越或是她自己的死讯,甚至是贺楼乘夜的死讯。每每想到此处,慕苏便感觉胸口淤积刺痛,似乎要呕出血来。
谢言说是因为自己而发动战争,因为碧金髓发动战争;但说到底,他是为了吞并阆玥。西方五族大乱,天时地利人和,得战当战。因此他阻止不了战争的发生,纵使他知道他在这场战争中背负有不可磨灭的罪孽。
白茗的精神也非常不好。他的父亲是大夏的军人,是必定要参战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沙场上多少的尸首无存,死无姓名,他什么时候能回大夏去,又能否见到父亲。或是此时此刻父亲已经倒在沙场上也未可知。
朱砂走了,能够帮着慕苏一些的只有他,他与小鬼关系本身就好,如今月姨一病,忙里忙外,每天深夜里甚至来不及担忧便沉沉睡去。
慕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想起贺楼乘夜那一日叹着对自己道:众生皆苦。多少人能够真的修成正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