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乘夜伸手,试探性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是我的错。”
慕苏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而后笑了笑,笑容里尽是痛苦:“我甚至,不知道上次他来找我,居然是永别。来的时候,也错过了跟他道别……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贺楼乘夜的眸子垂下,颤声道:“沙场上倒下的,每个人都是母亲的孩子……只是或许稍微宽慰你些,阿卢去的很安详。我同他说,让他陪母亲一会儿,再回来。”
慕苏不言,他看着贺楼乘夜憔悴的侧脸,突然很想拥抱他。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贺楼乘夜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贺楼月姬如今或许已经改名换姓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他是天下,唯一一个贺楼氏了。
“战争……总会停止的……”慕苏喃喃道,他反握住贺楼乘夜的手,道:“你记得,你答应过我,要活着。”
贺楼乘夜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晕染开一丝柔和,伸手为慕苏拂开眼前的碎发,道:“你也得活着,你知道我是个疯子。若是你死了,我一定会让许多人给你陪葬的。”
慕苏看着他的眼睛,却笑不出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已经经不起再失去任何人了。
看着贺楼乘夜重新安祥入睡,慕苏轻手轻脚退了出来,同封红点了点头,随着侍女到了自己的房间,龙井早已经在那儿等好了。
慕苏从龙井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锦囊,是朱砂说是要给他的。
他拿到的时候丝毫不惊,只是轻轻收入袖中,转身走进房间,一切行云流水,平和而正常。
只是在此夜无月的时候,有一只漆黑的云雀和青色的小雀飞向了空中。
在这充斥着悲伤的达雅,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两只南飞而去的鸟儿。
贺楼乘夜真正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已经接近暮春了,天气越来越燥热,同样的烦躁与不安也在两方阵营之间弥漫。
慕苏不知是因为贺楼乘夜的受伤还是贺楼乘越的死亡,这几日慕苏几乎对贺楼乘夜百依百顺,倒叫贺楼乘夜甚是不适应,他总觉得慕苏心里藏了事情,却并未告诉他。
“鸾儿,你待在这儿还是不妥。”
两人在达雅的街道上并肩走着,四周稀稀落落的人群和破败的场景让慕苏不禁恍惚。他顿了顿,转头去看贺楼乘夜:“无妨,过些日子再说此事吧。现在先养你的伤,养精蓄锐才是。”
贺楼乘夜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道:“若是达雅被攻陷,我让封红送你去北原,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阆玥沦陷,谢言也不会轻易接近那里。”
慕苏眨了眨眼,没有接贺楼乘夜的话,只是抬起头,轻声问道:“这儿是之前我们看花灯的地方?”到了句尾,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事实,声音都禁不住高了些。
贺楼乘夜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破败和零落空荡的街道,却依稀有些往日的模样,他嗯了一声,道:“就是这儿,不久前,还有花灯呢。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慕苏轻轻走到街边,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蓦地回想起几年前贺楼乘夜在灯下回眸那充满深意的笑,然后说着插科打诨却字字珠玑。那里曾经精致好看的鸾鸟花灯,如今估计早已成为尘土。
贺楼乘夜缓缓走到慕苏身边,转身看他,笑道:“我好感动,看起来鸾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不知是否记得我的第一次表白了。”
慕苏猛地回过神来,面上发热,冷眼看他道:“你何曾表白了?不是还想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