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不能太不合群了,卢斯只能扭着头,透过那道缝隙看外边,结果就是,他再扭过来的时候,肩膀和脖子都好像不是他的了。扭动的时候能听到骨头咔咔在响啊!
路继续朝前走,好消息是,这辆车上的蓝孩子们,都比较矜持,没有一个是臭男人。对于在旁人面前出恭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所以大家都憋着。憋到晌午或者晚上休息的时候,集体窜出去方便——虽说那也是在人前,但荒郊野外,跟在密室中,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要是卢斯和冯铮两个人结伴,从惠峻到宏昌州的邻山县,也就是七八天的路程,但他们这条大队伍,走了快二十天。出发的时候还是初夏,天气不那么热,到的时候,天气已经闷热起来了,尤其是他们那车里,闷死人啊。
所以,大多数车已经卸下来了几块板子,偶尔,他们申请一下,还能下车走动走动。
也有没卸下来的,卢斯凑近的时候,能听见里边的哭叫和咒骂。明摆着,这些人是不听话的。
卢斯的心情复杂,他起过救人的心思,但又放弃了。救人简单,敞开门,让人跑,那就完了。可是接下来呢?他们去哪?怎么生活?
荒郊野外的,路人都得成群结队,否则指不定就让狼拖走了。没路引、没户籍,他们就算去了临近的村落,那也只能乞讨度日。万一遇见严苛点的官员,那就得都抓紧牢里去,因为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那时候也就更惨,直接成官奴,或者就被拉去顶替了什么案子的人贩,发配充军,乃至于秋后问斩了。
尤其他听得出来,这些哭叫的很多都是孩子,女孩子居多,都是让亲生爹娘卖掉的。
只要孙老鬼这一大家子是人贩子,而不是拐子,那卢斯就不能管他们。
总算,他们在邻山县住下了,孙家因为经常往来两地,因此在这也有个几个大院子——不是亭台楼阁俱全的那种,它就是一间房挨着一间房的院子,乍一看跟当兵的宿舍差不多。
他们这大队人马,跟赶牲口似的,就被赶进这院子里去了,然后,并告知稍后他们能够洗澡。但也要一批人一批人,挨着来。
等轮到卢斯的时候,他恰好跟其他七个人分开了。要不然说男人的友情有时候也挺奇怪呢,现在那七个人已经成好兄弟了。卢斯反倒成了被他们排挤的一个,只有弄柳比较厚道,能拉着他就拉着。
“这……怎么就你一个人?”一听说安排,弄柳有点担忧。
“没事。正好赶在我这了吗。”卢斯大大咧咧的回答。
“哎呀!你啊!”弄柳有点着急。
瀛洲在后边叫:“你管他作甚,他自己觉得没事,那就没事呗。”
弄柳没理他,拉着卢斯到了一边,偷偷摸摸的隔着袖子塞给了他一件东西:“你……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刚烈。那你到时候,记得用……”
卢斯开始想歪了,想得不会是润X油之类的东西吧?没想到伸手一摸,细细长长的,他还以为是簪子,但比簪子沉多了。不及细看,卢斯谢过弄柳,托词说回房整理衣衫(他们这这种高级货,多少会有一两件替换的衣服),这才打量起手里的东西。
这东西原来应该是一块镜子的碎片,铜镜子,然后让弄柳把破镜子的一边磨得极其锐利,还有个细长的尖角,这就彻底成了一把兵器了。但以刚才弄柳的意思,这东西好像不是给他反抗用的,而是给他自杀用的啊,怕是弄柳给自己弄这么个东西,也是这个意思。
卢斯摇摇头,为什么周大栓、瀛洲和蓬莱的兄弟,还有弄柳自己,都只想着自杀呢?
对,生活是很悲惨,身不由己。但,他们真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啊。
不过,既非鱼焉知鱼之苦,卢斯也知道自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是跟人家换个位置,保不准活得还不如人家呢。
摇摇头,卢斯收起弄柳的好心,去洗澡去了。
他们这是真洗澡,但也是孙老鬼找了个机会,让他们这些人衙门的人集合起来。他们在澡堂里洗,外头守着的,都是孙老鬼的儿孙。
“我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看见正气小哥哥,还有衙门里的这些糙汉们,卢斯顿时放松得肩膀都垮下来了,这些天光听七个比妹子还妹子的蓝孩子整天叽叽喳喳了,卢斯觉得发际线都为此后退了。
“卢头儿,我们自然是辛苦啊。你看看我这脚。”当脚夫的那位要把脚抬起来,被周围人一阵好打,他护着脑袋一边躲闪,一边嚷嚷,“我这脚都走大了!回去老婆给我做的新鞋都穿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