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辈子躲着!没出息的东西!陆家威恨铁不成钢。
裴珂简直都想出声附和。
他站在一边听陆予越帮他打着圆场,再没讲话,就这样捱过去这段难熬的时间,去到了自己分到的套房。
坐在熟悉的床边,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裴珂一直出神,直到陆予越身边那个叫冯青的仆人进来,这才转过头。
对方拿着一本菜谱,问他有没有忌口和过敏物。
上辈子老实标注的裴珂这次动了点心思,没有如实填写。
您有喜欢吃的也可以勾出来,或者哪个菜系比较合胃口
没有喜欢吃的。裴珂一句话堵上他,将铅笔还给他,谢谢。
晚餐前您有时间做任何事,如果您想逛一逛我可以
不想。
连个不辛苦不打扰的托辞也没有,完全没有与冯青走近的意思,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得到回应的冯青对着他一点头,走出套房。
他看着手里的菜谱,心头浮起思绪。
新来的这位油盐不进,仿佛全陆家都没有人值得他靠近,任谁都会第一感觉他没威胁,就连洗衣的女仆都在讲,能被富家找回是上辈子积了德,却这么拎不清不珍惜。
但偏偏是这样,才让人感觉奇怪啊。
对一个陌生人的议论,本该存在正反两面的不是吗?
两天后便是陆家威五十岁诞辰,一切如上一世发生着,仿佛人生重新走过一般,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们穿着奢华的衣服,并不知道未来自己的命运。
这位眉间有痣颇有福相的圆脸年轻夫人,两年后会离奇车祸过早消亡,那位正跟陆家威谈笑的年长男子,不久后就会因为生意牵扯到国际官司家道中落。
时间循着车辙向前进,除了他没有例外。
裴珂身穿笔挺的礼服连酒杯也未端,站在长桌末端,思绪飞到遥远的地方,直到耳边听到陆家威发言。
今年也很幸运,能在这把年纪还寻回曾经遗失的骨肉,孩子吃过不少苦,既然能再回身边,我也定竭力给予他最好的生活
他虽然没有上台,但陆家威还是仍旧提到了他,嘴里说着一些模棱两可的套话,一伸手示意裴珂站立的方向。
形形色色的视线落在身上,裴珂不敢落了他这所谓父亲的面子,只仰头看向陆家威的方向,装出认真倾听的模样,跟着宾客一起客套地鼓了鼓掌。
就见灯光下陆予越的眼睛灼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不是年轻人的活动,到场的晚辈不多,有几个也是跟陆予越差不多年龄跟随父亲来的,倒是让裴珂消除了几分紧张。
等发完言,陆予越跟那几个同龄人走到一起,边聊几人边看向这里,裴珂识趣地没去凑热闹,完成任务般往后院撤去。
他记得,上一世在这场宴会上还发生了件事,不过现在自己没上台,变动不小,也许他的姨母不会再来找他。
但转过墙角,种满绿植的庭院里,身后依旧追来一串高跟鞋的脚步声,香浓的丰色香在空气中弥漫。
裴珂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的姨母,裴家排行第三的裴琴。
裴珂?面容和善的女人亲切地微笑,我是你小姨,前几日你父亲就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大家都很高兴听到你的消息,当年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
裴珂静静地听着,完全转过身来。
女人不高,比起他矮一个半头,因此不得不仰头跟他讲话。
姐姐的事我听到也很难过,如果有机会,能领我去看一看她吗?
语调轻柔的,像是有诸多关切,换作任何一个孤儿,只怕都得感动。
只是这一次,裴珂没有应着,依旧像刚才宾客前那般沉默孤僻。
小珂,裴琴往前走上两步,扶住他的胳膊,家里所有人都惦念着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你爷爷听到你勤工俭学成绩优异,是个好孩子,笑得合不拢嘴,说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这个最受苦的孙儿,弥补回来。
像她这种富家太太,怕是已经把自己能做出的最温柔一面拿出来了,即便面对她的儿女丈夫,都不一定有这姿态。
然而裴珂没接住这份热情,只是伸出两指,点在对方的手腕上,把那只手从自己身上驱赶走。
语气淡漠。
您不必拉拢我,我拿不到陆家一分财产,包括不限于任何股权分红信托基金,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大概是被他一语道破心思,以至于裴琴表情都没管理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他。
刚才陆家威说过,给我好的生活,只这一句其他没有了,的确是这样,只是照顾我吃喝住行仅此而已,他不会培养我的,裴老爷子会喜欢一个废物吗?还是他会给我这个废物遗产?
听他提到遗产,裴琴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不过掩饰得很快。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想家人呢?你太小失去母亲,可能许久没体会亲情,家人不会总把利益挂在嘴边的,亲情远比金钱更重要,而且你现在还小,的确担当不了大任,这些东西自然不会给你,没有谁一步就登天的,肯定要慢慢接手工作
裴女士,裴珂站立太久,双手揣进口袋,不再一直低头看她,微微斜着扬起下颌,我不是维系裴家跟陆家合作的工具人,无意参与你们豪门之间的事情,更不想以后承担所谓裴家后辈的职责,住在陆家已经算我的极限,你不要再试图将我拉进另一个豪门了。
生养我的是我母亲,我母亲已经跟裴家没有关系,这是她的选择,所以我现在也没义务去见什么爷爷,或者利用陆家帮裴家谋什么利益,我的话讲得很明白了,以后再见不要这样亲昵,我们不认识。
裴珂对着女人身后做出个送客的手势。
他这般不给面子,让女人的热脸贴了冷板凳。
就见裴琴脸上变了几变,撤去伪装,愤怒地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外甥。
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个可塑之才,谁知道这么不争气!呵,谁知道当年风华绝代的二姐生出这么个扶不起的不孝子来,裴家找你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跟你妈一样,一辈子的贝戋命!
裴珂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讲的这些话,影响不了我母亲一分,却完完全全展现了你对同胞姊妹的恶毒嘴脸,如果裴家都是你这种无情寡义翻脸狗,看来母亲离开得对。
被骂狗让裴琴气得怒火上头,仿佛平日从来没人这样不尊重过她。
哈哈,真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就听她阴阳怪气地掩嘴尖笑几声,你还真以为你妈冰清玉洁跟裴家不同流合污是吗?哎哟哟,真会烘托自己,你妈根本就是被扫地出门!未婚先孕,大着肚子该谈婚论嫁了被抛弃,裴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她还不肯堕胎!
裴珂第一次听到这回事,诧异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出现在脸上。
上一世与裴家接触的一幕幕画面从眼前掠过。
威严的爷爷,慈祥的奶奶
裴琴还在讲:不堕胎难不成想把野种生在裴家?没尽联姻的义务帮助家里做些什么,反而带来骂名添一桩丑闻,甚至让人诟病家教,还会影响到我的嫁人!裴家不要这种废物!
所以?裴珂呆滞地看着她。
所以,就把怀孕的二女儿赶出去,当作没有这个人,让这件事淡下去?
家里也不是真想把养大的女儿白白扔掉,如果她乖乖堕胎以后风头下去再找个离异的男人,一切都好说,谁知道她非得生你呢,那晚被赶走就彻底消失了,说起来还是你害死的你妈,不然她现在还是个豪门夫人,跟我喝茶聊天呢。
裴珂被她戳着肩膀,身体跟着摇晃。
是这样吗?是他害死的妈妈?
不。
是裴家。
裴家从来没爱过他的母亲,也没有爱过他。
赶他怀孕的母亲出门,冷眼旁观他负债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