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离开保镖才重新回到房间,不一会儿一名护士进了病房,她将温热的毛绒水袋,垫在裴珂输液的那只手腕下,缓解因为冰凉液体带来的冰冷,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
最后帮裴珂躺平,轻声通知他。
明天高压氧舱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钟,咱们医院都是小型舱,一舱只有四个座位,明天不出意外只有您跟秦先生。
裴珂指尖攥着那张纸,感受着棉被中的温度,轻易就能想到护士这番话是遵照了谁的指示讲给他听。
他身体很难受,全身没有力气,仿佛散架一般,还有多处磕伤,不知道失火的夜晚,逃出来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眼前冷静寡言的男人,看似只有额头缠了绷带,但身体上可能有其他隐藏伤处。
守着他的保镖向裴珂简单复述过那经历。
火灾,车祸,逃生。
每个词眼都让人心惊肉跳。
所以,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瞬间拨打了这个男人的电话,对方不管自己醉酒也要开车来救他。
第一个到达,亲赴火海,最后他们一起倒在楼下,姗姗来迟的救援队这才涌上来。
他跟这个叫秦衍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陌生的环境,完全没有记忆的身份,一切都让人感觉到十分不安。
裴珂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没有印象,他有一种危机感。
既然有人要来害他,那么自己获救,敌人会不会继续针对他?
他能够相信谁?
应该能相信秦衍的吧?
拼死救下他的人,肯定不会想害他。
对方这番举动,仿佛与他并非普通的商界朋友,特别是自己喊他那声名字,秦衍那猛然看向他的眼神
不管他以前是不是真的用阿衍这个称呼,至少可以确定,男人很在意他。
而且,就连照顾人这些本不属于一个高位者的事,秦衍也做得自然,仿佛不止一次做过。
再近距离的接触,男人也不会躲开,只会安静地回看他,继而盯着下巴的擦伤处分心。
秦衍还清楚那副画,也知道画对他的意义,这种隐秘的心思不熟的人肯定无法知晓。
他们应该十分亲密过。
裴珂看着天花板,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撑在床旁的秦衍,如今这个男人离开,还记得去嘱咐护士照顾他,顺便打消他的担忧,让他安心。
这些点滴,像那双握住他手指的掌心,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但男人太心事重重了,坐在床旁看他时,目光也隐含着一股悲色,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消沉当中,周身的氛围十分压抑。
是因为自己这种遭遇而心痛吗?裴珂不清楚。
但他不喜欢秦衍这副神态。
他闭上眼睛准备进入睡眠。
愿自己能快些恢复,这样才能更好地处理这个位置所遇到的事情,也能摸清与秦衍的关系,为这位救命恩人解忧一二。
第二天秦衍来到病房时,裴珂的助理正在跟他讲工作上的事情。
男人风衣敞着怀,双手插在兜内,蹙眉看着这个多余的人。
这不是他手下的人,他若要管,难免有些逾越,按裴珂往常那性格,绝对要跟他冷嘲热讽几句。
于是教训的话到了嘴边,卡了下壳。
秦总。男助理客气地跟他打招呼,转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讲解。
在聊一块地皮,应该是失忆前裴珂正要作抉择的项目。
无声的视线让人倍感压力,背对着秦衍,男助理讲话多了两次磕绊。
裴珂适时中断:你出去吧。
见男助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秦衍才找到机会表达不满。
陆总现在看不了这些。
他语调有些冷,用得命令口气。
刚醒来的病人,还脑部失忆,怎么能应付这些复杂的工作内容?这时候作抉择也并不明智,最好的办法是放下一切事务,尽早休息恢复。
助理站在原地,一脸窘色。
是我让他来讲的。裴珂给无措的助理解围,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看向秦衍,整个人精神气色明显比昨天好,没想到你来得这样早。
秦衍提前了一个小时,虽然他也不知道早来,这些时间如何安排。
但还是想在这儿呆着。
大概是想摸清裴珂的病况。
没有其他事。秦衍搪塞过去,看裴珂将平板电脑放在床头,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如果,你着急工作上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建议。
他可以帮他。
被误解那样多次,再伸出善意的橄榄枝,总免不了忐忑和小心翼翼。
就见裴珂平静地审视着他,略带委婉地拒绝。
做选择的事我会过问父亲。
秦衍轻微一点头表示了解。
也是,对方刚醒来,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再加上被奸人所害,工作涉及到利益,必定不该外人来给主意。
秦衍自我反省,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好像这一点在面对裴珂时一直没有坚持好。
他们走到现在这样紧密,就源于他的多管闲事。
你应该也很忙碌吧。裴珂的一句话斩断他的思维发散。
诸如今天,工作日的上午,你的事应该不比我少。
意识到裴珂是担心他没时间,秦衍有几秒没反应过来,随后翘起一边唇角,略带讥讽:家里放了个假。
裴珂没读出另外的意思,点头附和:你也受伤了,应该休息。
他想到什么。
对了,我继母拨过电话,语调关心,对照顾我不周表达了歉意,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早上来看过我,他见到我醒来很激动,但讲话遮遮掩掩的,而且行程似乎很忙碌,不一会儿就离开了,你怎样看?
秦衍听着裴珂向他汇报,有种新奇感,特别是对方话里带着求助的味道,希望得到他的分析。
你从不这样称呼她,只会喊她陆夫人,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正式道歉的,但不是电话里。
裴珂瞬间醒悟,他手指点在自己胸口:是她干的?
秦衍略一点头没有细说,等裴珂身体逐渐康复,如果还没想起过去的事,他要跟他讲的还多。
陆予越,之前陆家威告知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没有任何继承权,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秦衍没讲明自己与五弟的关系,这有可能让裴珂对他戒备。
裴珂听得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正妻的孩子没有继承权?
是我做的吗?他十分惊讶,喃喃低语,怪不得她要铤而走险选这条路。
被裴珂当作自己人议论这些,秦衍感觉有些不习惯。
他想到了傅深亭,自己大哥跟裴珂相处时,就是这样被全然信任着的吗?可以肆意探讨利益话题,也可以共同筹谋。
这种合作伙伴的亲密关系,还真让人羡慕。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知情,你没有同我讲过。以致于我们为此还产生过矛盾。
秦衍垂下视线,不想谈这个话题。
裴珂明显能捕捉到他的情绪,收了声。
病房内沉默无声,片刻后,突兀地冒出一句。
我以前,是个坏人吗?
不等秦衍回答,病房门就被敲响,随即护士推开门:秦先生,院长让我来问您一声,他怕您行程紧,说可以向前提前,当然现在做和十点做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