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远脱下了新郎帽子,对永宁侯道:“您先去,我过会儿马上就跟来。”
永宁侯看了眼嘉禾,又看看骆远,叹了口气应允了,转身离去将门带上。
精心准备的婚宴是办不成了,本以为来得及却未曾想会出了这种意外。如今正是深夜,连准备好的婚书也无法给官媒公证。
风雪夜外边狂风呼啸飘雪乱飞,嘉禾的心也如窗外狂风乱雪一般纷乱。
一室寂静,骆远低着头捧着从头上摘下新郎锦帽,平日五大三粗的人细细思量了好半晌,才开口对嘉禾道:“小禾苗,我……”
“快去吧。”嘉禾懂骆远要对她说什么,“先有国,后有家。你我都是将门出身,国有难,自当以国为先,我明白。”
“对不起。”骆远眼里满是失落和愧疚,失落因为期盼已久的婚宴落了空,愧疚他不能给嘉禾一个风光的婚宴,在婚宴前夕要弃她而去。
嘉禾摇头:“没有对不起。”
骆远惭愧地笑笑,脱下身上大红外褂:“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骆远曾说过自己想跟他阿爷一样,为国而战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最初只有这个念头,可真正站在战场之上为护卫国土,抛头颅洒热血之时,他忽然体会到了,为何当年他阿爷一生为了信仰而战,即使被信仰所背叛,被迫背上骂名,也不悔战死在这片疆土之上。
因为热血和赤诚之心。
嘉禾摘下头上珠翠凤冠,道:“走吧,送英雌出城门。”
风雪夜,寒风刮得人脸生疼,嘉禾骑着马同骆远前行在无人的街道上,天上落着雪,地上积了银白,她一身鲜红嫁衣成了茫茫白色中唯一的色彩。
马蹄声略过无声的大街,终是来到了城门口。
等在城门口的小将,看到骆远来了,走到他跟前道:“将军,我们赶紧启程吧。”
骆远转头不舍地看向嘉禾:“小禾苗,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嘉禾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朝骆远点了点头。
此刻她穿着嫁衣,口脂鲜艳,是新娘出嫁前最美的样子。
看着嘉禾美好的样子,骆远忽摸着后脑勺低头笑了声:“其实你没有嫁成我也挺好的,这次去吉凶未卜,万一我这小命没了……”
嘉禾沉下脸道:“不许胡说,尤其是临上战场前,最忌讳说这样的话。”
骆远忙把嘴闭上了。
嘉禾指了指骆远脖子上挂着的明黄色平安符,极认真的告诉骆远:“你得活着,平平安安的。”
身旁的小将催了催骆远:“将军……”
骆远点了点头,最后朝嘉禾笑了句道:“好嘞,我一定活着回来,同小禾苗完婚,你可不许跑了。”
嘉禾笑了:“不跑。”
骆远调转马头朝城门而去,背对着嘉禾朝她招了招手道别。
风雪愈大,骆远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白雪之中。
马蹄声渐消,周遭除了风雪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嘉禾身上的婚服被漫天的雪打得湿透,她调转马头回程,往永宁侯府方向走。
脸上被雪打湿,一片晶莹,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好事多磨,她总没办法过得一帆风顺。
嘉禾抬手抹掉眼睛上的水珠,吸了吸冻酸的鼻子,抬起头驾着马朝前而去。婚宴上还有一堆摊子需要收拾。
婚宴临时不办,该遣人去通知宾客不必来了,准备好的酒菜也许妥善处理,府中还有一堆杂事需要人主持,哪还顾得上难过。
嘉禾的马嗒嗒地走在风雪之中,远处透过白雪,沈云亭手上拿着把油纸伞,直直望着嘉禾。
白子墨撑着伞身子缩在绒毛大氅中发抖,瞥了他一眼道:“人家正伤心,你怎地不趁虚而入,上前关怀一番。伞都带来了,怎么不送给人家?”
沈云亭低头看着手上青色油纸伞。
他的东西她不会要的,他上前也只是给她添堵罢了。嘉禾离开的这三年,他想了很多,他爱重嘉禾,想占有她,但比起占有更希望嘉禾能过得好。
不要再像前世那般一直愁眉苦脸过得不如意。
嘉禾决定好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一直坚守下去,就像从前她全心全意追逐在他身后的那七年,固执得像一个愣头青,怎么也不会轻易放手。
那日她告诉他想嫁给骆远的时候,眼神无比认真,没有半分敷衍和欺骗。
顿了会儿,他对白子墨道:“回去之后,你悄悄派几个人帮着收拾残局。”
白子墨回道:“知道了,定然好好帮你的心肝宝。”
悄悄地忙有屁用,当然是要光明正大地让你那心肝宝知道你做什么,笨死!白子墨腹诽道。
嘉禾回了府,派了几十个家丁待明日一早过去通知各家宾客不必来赴宴,紧接着又安排人将喜宴上要用的炮仗、灯笼、席面都收拾起来。
分了一波人出去通知宾客,府中人手不够有些忙乱,未过多久府门前来了一批帮忙的人。
“我等奉玉筝公主之命来这帮忙。”
说罢这几人动作麻溜地收拾起了席面。
嘉禾平日虽想得简单,倒不至于笨到连这些人有问题都看不出来。
阿兄与玉筝成亲后,为了方便照顾体弱的玉筝,便随玉筝住在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