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掌柜满不在乎地一笑:“即使有故人,心也不会像旧时一样了,不过是浮尘浮世,哪有不变的东西?倒不如不见不问,也能存个念想。“
叶怀遥笑问道:“人人的心都会变?”
丁掌柜亦笑:“可有例外者乎?”
叶怀遥道:“你是不是呢?”
他瞧上去一脸淡定自若,不动声色地拢了拢不慎被酒水泼湿的袖子,遮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
如果你真的是叶识微,那么现在的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些阴谋人命是否与你有关?
曾经你每一个想法我都知道,见到你闷闷不乐,心怀愁绪,我总有办法哄你高兴起来。但如今,我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不希望你变了,又很想见到你。
丁掌柜明显愣了一下,过了片刻之后笑起来:“有趣,我倒是被你给问住了。”
叶怀遥刚才本来都快要确定对方的身份了,但这时候又觉得他语气好像有点奇怪,心中漫起一丝疑窦。
他说道:“你若是不知道该怎生答,我或许能够代为解释一二。”
丁掌柜凝视着他,眼底掠过一种颇为奇特的神色,略一挑眉:“愿闻其详。”
这四个字带着点颐指气使的意思,让叶怀遥皱了下眉。
他尚未来得及说话,此地忽然平起掀起一阵大风,呜地一声贯透凉亭,长驱直上。
对面客栈前的槐树哗啦啦作响,有几个房间里的窗子都被吹开了。
叶怀遥顺势转头一看,只见许翠衣那间房的窗户敞着。
他立刻感觉到不对。
这位夫人乃是娇养出来的性情,又很喜欢大惊小怪,摆出一副“总有刁民想要害我”的姿态。
她住在客栈的这几日当中,连普普通通吃个饭菜都得百般要求,风吹开窗户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再困,也不能不起来查看。
现在没有动静,说明人要不就是不在房中,要不就是……已经出了意外。
因为叶怀遥一直分神关注,人在他眼皮底下死了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但不管怎样,也得过去看个究竟。
叶怀遥道:“先失陪一会。”
他立刻起身,向着客栈处快步走去。
匆匆赶到许翠衣门口,做好了被人大骂“非礼啊”的准备,叶怀遥将门一推冲进去,却见房间里果然空空荡荡,被褥凌乱,床上没人。
他摸了一下,发觉余温尚存,说明人刚离开不会太久。
床头上原本贴着一张安神符,这时已经碎了,残片落在枕头上。
叶怀遥捡起来一看,发现这种安神符绝不是市面上卖来骗钱的样子货。
符纸细腻,法纹严谨精致,非真正的修道之人所不能有。
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张符纸多半是那名离开的修士赠予许翠衣的,现在碎裂,是许翠衣受到了偷袭,还是他们也出了事?
所有的细节连缀在一起,一个念头逐渐成型。
叶怀遥心情复杂,从许翠衣的房间里面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到那所谓的禁忌房间之外,伸手将门一推!
门板本来从里面别着,但禁不住他的力道,砰一下就被撞开了。
门内明亮的光线满溢而出,旁边依稀某个房间里有人被搅乱清梦,抱怨喝骂,不过没有出来查看。
叶怀遥进了房间,反手将门掩上。
眼前供着一座香案,香案上并非如丁掌柜所说,仅是惨死的夫妻二人,而是足足摆了有二十余个牌位,上面都以红色的朱笔写了姓名。
香案两侧,分别有两只巨大的蜡烛,一红一白,将房间照的甚为明亮。
烛火跃动,一如不速之客不平静的心情。
叶怀遥皱眉看着香案,这里的气氛虽然诡异,但根本没有半点异常情况。
吓唬吓唬人还可以,毫无攻击力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他将整个房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但周围都是空的,除了香案之外,也根本就没有其他摆设了。
突然,他发现最旁边的那个牌位看上去要比其他都更新一点,凑过去一看,发现上面写的竟然是“王富贵”三个字。
——是那个死去富商的名字!
但不知道为何,旁边却并无跟他同死的魏娘。
是重名了吗?还是这个突然空降的魏娘身上有什么问题?
叶怀遥将牌位拿起来,打量了半天,从底座里抽出一张纸。
上面用黑字写着:“王富商的心愿——找到魏婉。”
他的心愿实现了,他的牌位却摆在了这里。
这是用性命换来的愿望,但绝对不是王富商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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