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有个不省心的娘,太子丹有个不省心的爹。
如果燕王只是对他苛刻一点,太子丹还不至于对他爹那么绝望,奈何......
以至于被打包送来秦国为质时,他除了有些担心妻儿之外,竟诡异般松了口气。
跟燕王的神奇操作比起来,曾经的小伙伴嬴政的嘴毒攻击竟然都不算什么了。
你有什么意见么?
在太子丹神游之际,扶苏飞快打量完了这个周身莫名给他一种违和感的他国太子。
什么意见?太子丹一怔,孤没什么意见,孤只是感慨一下当年好友如今现状不错而已。
扶苏撇了撇嘴,藏在袖子里的手收回了数根闪烁着玉色微光的琴弦。
我觉得我稍微能理解父王为什么不待见你了。秦国长公子真诚道,太子丹,你有些话唠。
太子丹:......
太子丹不可置信:我话唠?我这才跟公子非说了几句话,前几天我和嬴政见面时他都没有嫌弃我话唠,倒被你这小娃娃嫌弃了。
他说着说着,装模作样挽起袖子,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小子,咱们现在就去嬴政面前说道说道,还有嬴政很待见我好不?
太子丹越说越上头,脸都激动红了。
扶苏眼神飘了飘,好的,以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确认了。
父王目光如炬,果然一早就看出了太子丹的本质。
他就不该因为青鸾在咸阳宫中溜达时不小心听到了父王和太子丹的谈话,稍微有些好奇就跑过来看的。
咳咳。
许是话题越来越偏,被忽视了许久的韩非咳了两声。
燕太子...寻非...何事?
太子丹的表情和语气忽而变得不太自然起来,他沉默了一瞬,决定不和小孩一般计较。
没什么事,这不是好久没见,想找你叙个旧么?
太子丹收回落在扶苏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非一眼,旋即摆摆手道,没想到外面的消息是真的,你在给嬴政的儿子当先生。
这很令人难以置信?扶苏在先生开口之前轻快地插了一句话进来,先生留在秦宫教导我的消息,不是早就传遍六国了么?
还有,我刚才就想说了,燕国太子丹,当着我的面直呼我父王之名,可是忘了,你现在在我秦国王宫之中。
孩童面上笑意收敛,在太子丹对面正襟危坐,漆黑的眸子盯住这位来自他国的质子。
......
太子丹和扶苏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他先僵持不下别开了眼,整个人萎靡下来,一副颓丧模样。
是丹不当,该唤秦王。
太子丹苦笑一声,当年我与他同在赵国,如今他已是秦国国君,我却还是燕国太子。这人生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
扶苏偏头看了看韩非,发觉对方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心知自己拿他当幌子跑来见太子丹这件事早已被对方看透。
这说明我父王英明神武,尔等望尘莫及。
太子丹:......
孩童语气里的骄傲与自豪实在是太明显,隐约中还带着一丝对他的嫌弃。
太子丹交游广阔,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无一不称赞过他,这算是他第二次折戟。
第一次是在赵国,和彼时还不是秦王的嬴政见面时。
公子扶苏,你和外面传的还是真是不太一样。
眼前孩童有一双和咸阳宫的主人太过相似的凤眼,微微眯起来时,就像当年嬴政居高临下看他一般令人心惊。
太子丹迅速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关于秦国长公子的情报,和他面前的这位比起来,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太子丹也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扶苏眼神扫过这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倒霉的燕太子丹,起身朝身侧的韩非拱手。
扶苏方才瞧见庭中有一奇树,先行一观,先生自便。
说罢也不等韩非回应,他毫不犹豫转身走出屋子。
嬴、秦王的儿子,还真是和他一样的脾气。一言不合就生气,一言不合就甩脸色。
太子丹眼角抽了抽,他当初翻看燕国搜集的情报时,上面关于秦国长公子扶苏的部分永远都只有寥寥几句,大都是性温和之类的评价。
和非常自信的燕国情报人员不同,太子丹对此是持怀疑态度的。
毕竟那可是嬴政带出来的崽子。
就太子丹了解的嬴政的狗脾气,他可不信对方能带出一个软和性子的孩子。
如今一见,呵,果然如此。
不过,公子扶苏虽然和情报上说得不太一样,今日一看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做不到他父亲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太子丹稍稍放下了心。
这小子大概是好奇他这个和嬴政有交情的他国太子,才跟着韩非过来的。
或许还有看住韩非的意思在。
太子丹心中思绪急转,摸不清公子扶苏会和韩非一起来的意图。
以及,燕国的情报网果然早就被渗透了,可笑那位父王还以为有韩国挡在前面,自己高枕无忧。
至于燕国是被哪一方渗透的,太子丹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就算他后手再多,也不会冒着风险在咸阳宫中光明正大与韩非见面。
太子丹朝窗外看了看,着玄衫的孩童正蹲在庭中那一棵枝叶繁盛的大树下认真看着什么,身后是从燕国跟着他来的侍女。
许是注意到了太子丹的视线,那容色相当美艳的侍女身子微微动了动,回头朝他眨了眨眼。
有一道白光从侍女袖中发出,悄无声息笼罩住他所在的屋子。
直到确认现在已经足够安全,太子丹这才坐直了身子,神色在瞬间变化,再看不出方才那个颇有几分放荡气息的不羁模样。
韩非,好久不见。
男子眼神坚定,重复这句话的同时,周身气场都有了变化。
此时的他,才更像是一国太子,而不是被放弃的可怜质子。
韩非在心底叹了口气,太子丹这一番作态,他如何还能猜不出对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