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岐乐公主上顾家寻衅,反被太子殿下当街重罚的事,便成了帝京城中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荣昌伯面上挂不住,又堵不住悠悠众口,气急败坏写了封狗屁不通的折子,跑去金殿上喊冤。
他不敢说东宫的不是,就把矛头指向定国公府,大大小小罪行列了八|九十条。
自以为凭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偏宠,定会出手整治那姓顾的。最好那太子也傻乎乎地过来横插一脚,这样陛下就能顺便把他也收拾了。
却不想定国公人虽就不在京中,但因为人甚好,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他这一石头丢下去,不等东宫出手,朝中百官的怒火,就已经将他烧个体无完肤。
宣和帝这些年虽懒怠政务,但还不至于昏聩到,为一个空架子外戚,把驻守北境的老功臣给端了。龙手一扬,荣昌伯就抱着折子,灰头土脸地被圈禁在家。
墙倒众人推,各处府衙上的沈家亲眷也接连遭殃,就连府上采办出门买菜,菜价都比别人贵两倍。
荣昌伯夫人受不住,亲自摁着岐乐的头,上定国公府赔罪。门房得了顾老太太吩咐,连个角门都没给她们留,还顺手赏了她们一海子新鲜的洗脚水。
岐乐抹了把脸,骂骂咧咧回马车上换衣衫,誓与所有姓顾的势不两立。丫鬟战战兢兢递来一张信笺,“郡主,方才有个顾家婢女托奴婢将这转交给您,说是她家姑娘有请。”
岐乐登时炸庙,“哪个姑娘?顾蘅还是顾慈,给了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本郡主是那么好哄的?又不是猴!”
小丫鬟抖了抖,“不是顾家姑娘,是叶家姑娘。”
岐乐一愣,听她说完这两家的渊源,接过信笺,狐疑地前后翻了翻,揉成团随意往车厢角落一丢。
“哼,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跟本郡主攀关系,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沈家的好戏还在继续,且一日赛过一日。
顾慈即使不去刻意打听,顾蘅也会第一时间,将刚出炉的趣事告诉她。
顾蘅和云锦、云绣笑成一团。
顾慈也笑,露出唇角两颗小梨涡。沈家倒不倒台,她不甚关心,她更在意赐婚的圣旨什么时候下来。
戚北落一向行动快,大约这几日就该来了吧。
没过几天,宫里果然来了人,却不是御前宣旨的,而是沈贵妃宫里的宫人燕枝。
“贵妃娘娘新得了好茶,邀姑娘入宫品尝,还请姑娘收拾收拾,随奴婢进宫。”
顾慈蹙眉,转头看顾蘅,她也是一脸惶惑。
“莫怕,我随你用去。”顾蘅拍拍她的手,转身回屋换衣衫。
燕枝却不紧不慢叫住她,笑容和煦,“贵妃娘娘只请了二姑娘一人,大姑娘若喜欢,改日再去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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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么个风口浪尖,沈贵妃突然召见她,准没好事。
况且今日有夜秦使臣来访,戚北落奉命接待,无暇旁顾,这便越发让人忧怖。
顾慈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顾蘅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肯放人。顾慈劝了半天,才勉强帮她把心收回肚里,自己深吸口气,随燕枝登上进宫的马车。
因着宣和帝脾气温和,岑皇后相对更加有威仪,时下帝京城中有句玩笑,说“今上主文,皇后尚武”,两人相处时,尤像唐高宗和武皇后。
可男人大多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姑娘,好衬托自己的强大,皇帝尤甚。帝后二人早年感情也不错,时日一长,陛下受不住皇后的强势,越发想要个柔弱的女人聊以慰藉,沈贵妃就刚好补了这个缺。
凤雏宫正殿。
沈婉兮坐在槛窗底下调弄鹦鹉,一身纱衣如轻云围簇在她周围。
燕枝呵腰在她耳边低语,她扬起精致的柳眉,一双妙目慵懒地看来,温和可亲,又莫名叫人浑身发寒。
顾慈压住心中忐忑,纳福行礼,“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沈婉兮柔柔一笑,竟亲自扶她起来,“今日本宫邀你过来,就是喝杯茶,你若这般见外,倒显得本宫招待不周。”
目光在顾慈身上逡巡了遍,她赞不绝口,“多标致的姑娘,我见了都喜欢,也难怪太子会心动。”
顾慈垂首不语,她又亲自引顾慈入座。
桌上已沏好三盅茶,玉杯上氤氲出朦胧水雾。
顾慈盯着第三盅茶若有所思,珠帘轻响,她循声望去,秀眉微不可见地一蹙。
岐乐嘟着嘴,跟在燕枝身后进来,视线扫过顾慈,滋滋喷火星。沈婉兮咳嗽了声,她才不情不愿地福礼,“侄女给皇姑母请安。”
沈婉兮含笑握住顾慈的手,“本宫这侄女,打小被家里头宠坏了,前日对你出言不逊,理当给你赔罪。昨日本宫已教训过她,她也改过自新,今日就让她以茶代酒,好好同你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转头朝岐乐寒声道:“还不过来。”
岐乐张嘴,一个“不”字卡在喉中,被沈婉兮瞪了眼,这才蔫头耷脑地过来,抄起桌上的茶一口仰尽,将茶盅随意一扔,挑衅地睨着顾慈。
顾慈将这收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