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杵庵并非寻常庵堂,而是勋贵之家挪送犯错的女眷去受罚的地方。吃不饱睡不香倒也罢,每日还得劳作,一不小心还得讨姑子一顿打。但凡进去的,不死也得褪层皮。
岐乐吓得直向沈婉兮磕头求救,可沈婉兮也是自身难保。
宣和帝这回是彻底厌恶了她,她才帮岐乐说一句话,这“贵妃”二字中的“贵”字,就被摘了去。
凤雏宫原是宫中最奢靡的宫殿,转眼就成了最冷清所在。
沈家亦难逃一劫。
削爵的圣旨下来时,荣昌伯还在花街醉生梦死,被老鸨一把从温柔乡里拽出来,威逼着还债。
他拿不出银子,叫人暴打一顿丢出门,衣衫不整地站在大日头底下,在满街嘲笑声中灰溜溜躲回家。
而叶蓁蓁则是最懵的,醒来时得知自己清白已失,目力损毁大半,本就已近崩溃,求顾老太太进宫帮她说项。
顾老太太只给了她一封断绝信,让她自生自灭,转头就忙着去处置顾慈交给她的名单。上头全是各处庄子里,和叶蓁蓁沆瀣一气,扒在顾家身上吸血的蝗虫,她且得尽快将他们一气儿全端了。
据说,叶蓁蓁和岐乐刚到铁杵庵的第一日就大打出手,挠花了彼此的脸;第二日就被庵堂里的姑子们训得,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敢乱颤。
等顾慈手脚上的擦伤长好,长华宫再次送来帖子,邀她入宫一道用膳。
这回,只请了她一人,没有顾蘅,也没有别家贵女。
弦外之音很明了,亲事成不成,就端看这回了。
顾家众人心有余悸,顾慈倒比之前赴花宴要轻松。大约是皇后娘娘上回待她态度还不错,让她有了自信。
宫中夹道逼仄狭长,两侧高墙耸立,仰头,浩瀚天宇只剩窄窄一条。人行其间,不知不觉就会被这巍巍皇权压矮一截。
顾慈原本还开阔的心,渐渐打起突,回头想寻个人说话,缓解气氛。
可身边的宫人都是木头脸,只管奉命引路,多余一句废话也没有。
顾慈双手在袖底交握,心里一阵忐忑,宫人们突然止步跪地,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顾慈眼睫一霎,头才抬起,脑门上就被敲了一记,“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路,仔细再把脑袋摔出个大包。”
戚北落身穿深紫燕居服,立在她面前,眉眼清冷,望着她时却泛起一丝柔色。
“你怎么来了?”顾慈使劲揉两下眼,睁得大大的,瞧了又瞧,还是不敢相信。
戚北落拳头抵唇,咳嗽一声,“上回没去花宴,害你遇险,是我不好。今日,我随你同去。”
顾慈愣住,原来他还在为上回的事愧疚,心头有点暖,适才那点子不安都去了爪洼国,捏着手支吾道:“我一个人不妨事的,你手上那么多事也忙,快去忙吧,别耽误了。”
边说,边抬起眼睛瞥着他,小心又期待,娇俏的眼尾分明就是枚钩子。
戚北落忍笑,揉了揉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的脑袋,“无妨,左右还有奚二在,他因上回的失职,眼下还得将功补过。”
顾慈眼睛湛开一缕光,依旧有些犹豫。
戚北落一笑,“我随你同去,倘若你再出什么事,你祖母和母亲大约就该生吃了我。”
俯身,微微偏头,嫣然唇瓣有意无意地轻擦那只白玉小耳朵,声音低醇,带着点戏谑,“我说得对不对,慈宝儿?”
顾慈陡然一激灵,自己的乳名,他是怎么知道的!
想起他送自己回家那日,祖母特特绕出去寻他说话的事,她恍然大悟,定是那时候叫他知道去的!
顾慈羞红脸蛋,没好气地推开他,“祖母从前叫惯了这名,改不过来口。只有她能这样叫,你、你不许这么叫!”
“好。”戚北落轻笑,态度甚至敷衍。
顾慈狠狠剜他一眼,气鼓鼓绕开他,走到前头,还没动几步,就又听他散漫地唤了声。
“慈宝儿~”
作者有话要说:顾慈捂着红彤彤的脸,跺脚,“啊!!!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鸭!”
对不起各位仙女,我把存稿放存稿箱,忘定时,发晚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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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顾慈从来不知道,这厮竟然可以坏到这地步!
知道她乳名就死揪着不放,“慈宝儿”长,“慈宝儿”短地唤了一路,无论自己怎么反抗,他都不住嘴。若不是快到长华宫门口,他估计能这么乐此不疲地喊上一整天。
边上那些不苟言笑的木头脸宫人,也都被逗乐,亮着眼打量他们,掩嘴偷笑。
顾慈羞臊地捂住脸,跺跺脚,大“哼”一声,兀自气呼呼地往前走,再不理他。
可戚北落要理她,双手抱胸,垂首低笑了会儿,追上去同她并肩而行。
顾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加快脚步。戚北落哼笑,步子稍稍迈开些,就轻轻松松追上,乜斜眼,得意地朝她扬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