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以前就是城乡结合部,这几年扩张才并进来的。”他向我解释说。我之前聊天的时候就知道宋澄住在这有几年了,所以对这里很熟悉。
我其实在这种略显破旧的环境中颇有点手足无措。但是不能露怯,也不能表露出自己对b市的熟悉,我告诫我自己,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君彦,一个从小家境不好而且刚来b市没一两年的贫苦青年,应该要对这种地方很亲切。我在心里叹气,要不是为了能顺势到他家坐坐发展感情,我也不会选在宋澄家附近见面。
但是我只能努力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这样啊,我还不知道呢。”
我自认这句话说得干巴巴又虚假,神色也更别提能有多逼真,换个人估计早就察觉出不对味儿来了,但至少在宋澄这能混过去,起码他没看出异常来——他这种眼力劲,也基本告别演艺圈了。
他是真的单纯。我抬头看了一眼认真给我带路的宋澄,感到一种微妙的兴味。
有意思。
我考虑到在附近吃个饭大概也没多久,还想好了怎么在吃完之后挑起话题到他家里坐坐,但怎么也没想到宋澄直接把我带回家了。
站在楼道口我真对进展的迅速有点哭笑不得:“你自己做饭吗?”
“我厨艺很好的。”他认真的说,眼神真诚到让我不敢直视,“在外面吃不卫生,今天我炖了汤,我觉得你有点瘦,很需要补一补。”
我简直不知道他是故意引诱还是单纯得过头,虽然我们聊得热火朝天,但是毕竟我不过是他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就敢往家里领——这也太——
太奇怪了。
家是——是长久生活的地方,寄托安稳的地方,能完全放心沉睡的地方。即使是突然闯入打破我生活轨迹的安德烈,我允许他在客厅在客房和我做爱,但是唯独不可以在我的房间——当然,我压根就不许他进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就是我的家,落着把闲人免进的锁。
我没有遇到过能随便让我进家门的朋友,当然我也没有好到可以去拜访的朋友。许育城在主宅的房间我倒是经常进去,整洁严谨到让人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人居住过。他自己的气息藏起来了,用爷爷喜欢的严肃朴实的装饰遮掩住了所有属于自己的痕迹。我不知道他的这种举动到底为何,是为了讨好,或者单纯不想展露自己。
我没有见过许育城能真正放松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这样的地方存在着。
我和杨沉做爱。我们在酒店,或者他家其他的房子。因为家业的便利,他总有无数新地方带我去尝试。但是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去我家,我也没提过要去他真正的房间。我们在这段关系里总算也是有点默契,炮友就是炮友,无论如何甜言蜜语或是肉体交缠,裤子一穿就能什么都不提。
更别说到彼此的家里。我是说真正的家。
杨沉高中的时候和我提到过,他觉得家是和爱人分享的地方,不容玷污。我们那时候刚做完,床单被褥凌乱,房间里是闷闷的淫糜味道。其实这话是有些刺人的,尤其是他抬眼冷冷睨我时上扬的眉梢,少年的眼睛真是漂亮又耀眼。
“不容玷污”,他重复道,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和显而易见的恶意。
我忘了自己如何回答。过去的事情都模糊了,我对他近乎挑衅的行为大多能平静面对,也忘了当时的心情,只记得掌心钝钝的痛。
我抬头看宋澄,他有点疑惑的停在楼道口,回头看我。
“君彦,”他眨了眨眼眼睛问,“你怎么啦?”
我忽然有点气恼为什么他的睫毛这么长,为什么五官会生出这样漫不经心的欲态,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有过分清澈的眼神,为什么这种眼神要被不相符的气质遮掩。
“没什么。”我跟上他,“走吧。”
第15章
“好喝吗?”
宋澄期待的看着我,我在他热切的视线下缓缓开口:“很好喝。”
“那太好了,我怕你不喜欢味道呢。”他自然的接过被我喝到见底的瓷碗,“我再给你盛点,你要多一点排骨还是汤?”
“都可以。”我轻轻抿了抿嘴,仿佛汤的味道还留在唇齿之间。
何止是好喝——简直是人间至味。
我前脚和宋澄踏进楼道,后脚就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还和他调侃:“谁家做的菜这么香,也不怕邻居砸门来抢。”宋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笑着说:“是我炖的汤,我邻居经常喝,应该也闻习惯了。”
我有点不可置信的跟着他进了他家门,小小的单身公寓收拾的还算温馨整洁,我没多打量,主要是一开门那种浓郁的鲜香味像是有实质的弥漫在房间里,让坐了好几个小时车饥肠辘辘的我咽了咽口水。
“我炖了排骨,这个秘方是我妈妈教我的,很好吃。”他给我拿来拖鞋,“君彦你应该饿了吧?炖得也差不多火候,你先喝汤,我把菜炒出来。”
他给我盛了一碗,提醒我小心烫到。我看着那只花纹朴素的碗,告诫自己不管味道合不合口味都要夸赞宋澄的手艺,结果喝了一口之后我居然没忍住喝完了一整碗。宋澄又给我盛了满满一碗排骨,炖得酥烂入味,自己系上围裙开始炒菜。
“你去沙发上坐吧,我怕油烟呛到你。”他手里拿着锅铲,探出头对我说。
这间房子很小,餐桌紧邻着厨房,旁边摆着沙发算是客厅,走几步就到了阳台。我端着碗和筷子在沙发上坐下,其实还能闻到油烟味,大概油烟机不太有用,毕竟是老居民楼了。我看到阳台对面有人晾着花纹俗艳的床单和各种颜色的内衣,宋澄的阳台却井井有条摆着一些修剪漂亮的花草。
这个男人在很认真的生活。我百无聊赖的想。
虽然房子很窄小,有的地方也已经脱皮,宋澄都用裁剪好的墙纸遮住大部分,而且无论是墙上挂着的画还是茶几上摆的装饰品显然都精心挑选过,一点也没有因为住在破旧的房子里而自暴自弃。要是换成我住在这种地方,还要每天为生计奔波,恐怕做不到他的百分之一——不,光是住在这种地方就足以让我消沉得不想面对人生了。
“君彦,你喜欢咸一点还是淡一点?”宋澄又在油烟机的轰鸣中大声问我,我想了想:“我喜欢刚好的。”
“那我就自己决定啦。”他愉快的哼着不名曲调的歌,我夹起碗里最后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宋澄做的菜味道的确刚刚好,从他的汤里我就估摸着他做菜的口味不会太差。吃饱之后我懒洋洋的不想动,宋澄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收拾盘子擦桌,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这是在攻略对象家,而且作为“君彦”这么一个贫苦奋斗的青年,怎么能无动于衷大爷似的看着他忙活。
“诶诶诶,你坐着。”宋澄对我笑,稍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哪有让客人动手的理。”
“我在家也经常洗碗,很熟练的。”我悻悻的补了一句,其实许家还不至于苛待我到让我请不起保姆,我又经常偷懒点外卖,洗碗这事的确不怎么在行。但是家境贫寒的“君彦”必须会洗碗,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来帮你吧。”
“真的不用。”他想了想,“那君彦你帮我挽一下袖子吧,感觉快掉到水里了。”
我低头帮他把衬衫挽上去,手指触到他线条优美的手臂,温热而结实。
宋澄,模特,身高189cm,上个月刚过二十一岁。他资料里的一些信息忽然在我脑海里闪过,我松开手,抬头看到他对我笑了一下:“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