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除了抱歉,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
“我们长得其实没有很像。只有眼睛,偶尔看起来是不是差不多?怪不得你总说,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亲切。怎么会不亲切?是我的荣幸,像多年支持你的‘好朋友’。”
不想弄得彼此太过难堪,我忍住发泄的冲动,将剩下的讽刺话语咽了下去。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有足够多的杂质,但起码产生的感情是真的。”
我自顾自的笑了笑,觉得呼吸都十分疲惫,更别提这些恩怨纠葛:“原来这也是假货。你不用可怜我,还大发善心的让我住在这,不如到此为止,给所有人留点颜面。”
宋城这才动作,上前一步按住我肩膀,语气急促,近乎辩驳:“俊彦,我和贺云只是朋友。”
“别把我逼成疯子,行吗?我在感情上面不会转弯,接受不了这种说辞。为什么要找一个和朋友相像的人谈恋爱?你喜欢程贺云就直接去追他,你那么聪明,那么会摆弄人心,肯定能得手。”
他低声说:“我爱的是你……别这么说。”
“爱我?如此曲折的爱我?”
我挥开他的手臂,捂住脸惨笑一声:“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我每天对着镜子都会想到,我们能产生感情是因为我和另一个人相似。这件事永远是死结,我没办法不去想,但纠缠下去迟早会变成怨妇……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你让我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求你了,宋城,我快疯了。”
“我不会让你疯的。”
他拉下我的手,柔软的嘴唇贴上我眼睑,顺着脸颊向下啄吻:“我承认,青春期的时候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他支持我的想法,比起其他人,贺云对我的意义不一样——别着急,后来陪在我身边,肯定我、鼓励我的一直是你,我怎么会不心动?”
宋城含住我的唇厮磨一会儿,见我没有反应,他稍稍拉开距离,垂下眼睫叹了口气:“难道你觉得我仅仅是因为这双眼睛才爱上你?那我成什么了?”
我别开视线:“骗子。”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我不爱你,为什么要将你介绍给我的家人?俊彦,为了这件事我可没少奔波,你……多少也把我的努力放在心上好不好?”
短短几句话将形势翻转过来,怎么咂摸怎么不对劲,但他说得光明磊落又信誓旦旦,任凭谁都无法反驳。
“我有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私心,但现在,我的私心是你。”宋城温柔的让我的头依靠在他的胸膛前,忽然开口道,“俊彦,我们做爱吧。”
我愣了愣:“什么?”
“我想抱你。”他认真的说,“做爱吧。”
“等等,怎么突然就……”
直到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被解开,我的头脑都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
按理说眼下应该是我最熟悉的场合,但也许因为跟宋城在一起后清心寡欲久了,我的想法被他潜移默化的改变,觉得情侣之间起码要正式确定恋情,互相熟悉到一定程度后才适合发生关系。
加上病情严重后我的性欲减弱,说起来有快两三个月没有纾解过,和宋城这样做无可厚非……
才怪。
我低头将扣子一粒粒系回去:“你不需要委曲求全,用这种方式转移我的注意力。”
宋城偏了偏头,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奈神色:“不想和我做?”
“不,不是。”我闭了闭眼睛,“你给我点时间组织语言。”
他的手慢慢抚摩着我的脖颈,我说:“你喜欢过程贺云。”
“那只是不成熟的胡思乱想。我从家里离开多亏了他的帮助,之后保持联系是因为感激,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生。”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之前和他见过面。不过那段时间我眼睛不好,没有早点认识到我们的相似。”我说,“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打电话给你询问这件事,你说了一句话——‘不要和他比’。”
我清楚看到他眉头一跳,笑容有点僵硬:“俊彦……”
“我很笨,但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能骗我的人,大都是因为我愿意被骗。”
我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转头对他说:“你喜欢一款水杯,因为太贵买不起,刚好长得差不多的它可以代替。反正是用来喝水,凑合凑合也行。何况用久了,你渐渐习惯了廉价杯子的手感。”
宋城唇角紧绷,露出我看不懂的隐忍表情:“你不是他的替代品。”
“但你想过把我变成他,不是吗?”
曾经察觉到怪异的场合一齐翻涌上心头——言语里若有若无的引导,用柔和的方式打压我的信心,利用我对他的愧疚逐渐蚕食我的底线。
“或许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没那么想念得不到的那只杯子,你知道自己爱上手里这只了,虽然它又破又寒酸。”我笑了笑,“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叫我去山里看你的那次?”
他表情微怔的凝视着我,我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一个正常的杯子受到这种打击会出现裂缝,但只要你愿意花功夫,它能修复得和以前看起来一样,能装水,能使用。前提是,它得是个正常的杯子。”
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掷向地板,碎片四溅开来,落在我和他的脚边。
听到玻璃爆裂开时发出嘭的一声,我觉得格外爽快。
“宋城,我们之间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我指着水渍和碎渣,声音像飘在空中,“我也不想这样,是我的错吗?”
我从名为“宋澄”的迷雾里走出来了。
他微笑了下,英俊的面容上是不相符的阴沉迫人,伸手死死握住我的手臂:“俊彦,我有的是时间,就算碎成渣也能黏回来。”
我的灵魂像是离开了身体几秒,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都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我岂不是一匹倒霉骆驼。
听起来好傻,哈哈。
“你相信我。”宋城的眼眸幽深,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沼泽,“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恢复原样、愿意接纳为止。”
“放开手,我胳膊很痛。”我回过神,“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这种话由我说出来显得十分荒诞,他错愕的眼神令我觉得好笑,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