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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6)(2 / 2)

宫无忧追在他身后,劝道:你别动了,这样只会消耗体力,暗室游不出去的,我试过,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

他额上青筋暴起,五感中只剩下触感还在发挥作用,他摸得到冰凉的海水,摸得到小鱼儿滑过的发丝,摸得到平整的砖墙中遗漏的一丝缝隙。

方星剑低吼一声,却在海水中变成了无数破碎的气泡,他用力插|进砖缝,长剑用力到绷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段成两截。

他从未放弃过,被背叛的时候没有,被杀害的时候没有,甚至坠下魔域,天地间一片黑暗,唯有一丝闪闪微弱的光亮着的时候,方星剑也只会拼命冲上前,捉住唯一的希望。

行不通、没办法?那就打破规则,想方设法活下来!

他绝不会放弃!

宫无忧瞳孔微微颤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缝隙。

宫向笛是她见过了解过最强大的人,连他都盖棺定论的无解法阵,却被眼前的人撬开了一丝缝隙

外头隐隐的阳光仿佛照了进来,惹得整个暗室都泛起暖意,冰层之下的暗室,能将人冻得骨头发麻的海水,竟然生起一丝温暖。

宫无忧倏地垂下头,视线落在方星剑紧握剑柄的手上,他的手细长而骨节分明,只是覆盖的皮肤疤痕累累,像是经受过很多磨难。

但他仍在努力。

她哽咽了一声,任由海带般飘散的银长发遮住脸颊,金黄佛光照耀过她脸颊旁的海水,几粒浅蓝色的珍珠随着水流划过。

这道缝,撬开的不止是这面墙。

方星剑几乎力竭,唇色泛紫,喉咙已经弥散上腥甜的气息,肺部像是要炸裂一般疼痛,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正在这时,一道冰凉的温度碰到他的手背,不容忽视的力度代替他向下压动,长砖竟然被渐渐撬开,海水从细小的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涌出。

冷静如他,此时也忍不住心底讶然。

短短片刻,宫无忧竟然从炼气三层到了大圆满!

这样的修炼速度,方星剑也是头一次见到!

两人合力之下,居然真的让他们破开一个口子,暗室中的水拼命地涌出去,却仍旧不见这里减少半分。

方星剑褪下碍事的长袍,只穿着里面简单的内搭,脖颈和锁骨的线条因呼吸不畅显得十分突兀,他用力一掐手臂换来最后的清醒,脑子里只想要呼吸,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拼尽全力朝着洞口冲出去。

他的听力再没有这样好的时候,在几乎被憋得晕厥的状况下,他还能捕捉到海水中的一个破碎的气泡中夹杂的声音。

那是宫无忧的求救!

这处狭小的暗室却瞬间被放大无数倍,短短展臂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万里。

灵识散出,两人努力破阵的间隙,竟然被那些阴灵追了上来。

宫无忧被无数阴灵死死缠绕,阴灵畏惧他身上的花蝶土,却对鲛人的鲜血十分喜爱。

即使是练气大圆满,宫无忧也不可能对上这么多怨气深重的阴灵。

一只阴灵眼球都掉出来半个,保养得当的皮肤被海水泡的发胀,从来都细致轻抚宫无忧额发的手,此时正死死的抠着她的逆鳞。

曲婆婆自小抚养两位鲛人长大,即使化作阴灵,也留下了几分记忆,知道什么地方才会真正的要他们的命!

宫无忧两只手被阴灵抱住,用力啃噬,长尾上蓝金色的鳞片已经落下无数,在水中闪闪发光。

她没有方星剑的心魄,面对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她哪敢提起手来反击,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拖累方星剑已经耗费了她所有力量和勇气。

湛蓝的眼瞳被眼皮覆盖,无数浅蓝珍珠从她眼角流过,顺着海水打转,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前,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她不能再拖方星剑的后腿了。

暗室里的海水有两个流向,一是自下而上灌入的海水,另一个是被他们破开的大洞,喷涌流出的方向。

无论哪个方向,都只会把她仅剩的体温带走。

直到小鱼儿面前冲过来一道十分强劲的涌浪,她才不可置信地睁开那双眼睛

脸色已经发黑的方星剑,狼狈的穿着贴身的白衣,绑住乌发的系带不知何时断裂,长发在水中像是海妖一样杂乱的张牙舞爪,浑身上下发光的,只有腰间的龟甲。

和手中寒光四射的残缺长剑。

方星剑回来救她了!!

宫无忧几乎喊的破了声:你快跑,你要被憋死了!

鱼尾上的曲婆婆被他长剑挑开,撞到墙上惨叫一声消失了。

他一言不发的砍断身边的所有阴灵,即使在水中,也半点不见滞塞,像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想斩尽眼前的敌人。

阴灵却越聚越多,像是知道方星剑已经无力,层层叠叠挡在宫无忧的身前,不让两人接触,想要生生围死他!

跑啊,方星剑,你活下来再救我!

求求你了,你快跑啊!

宫无忧从未嚎叫出这样凄厉的叫声,整个魔域中的鲛人都瞬时停下手中动作,皆是转向西锦城的方向,不住地掉下泪。

他们族群的王哭了。

方星剑置若罔闻,他意识已经逐渐溃散,完全凭借肌肉记忆在动作。

明明空气只有一墙之隔,他却一步不敢退,储物囊中的花蝶土无法转移给宫无忧,眼前阴灵虎视眈眈,他只要离开半步,那只小鱼儿瞬间就会被吞噬。

恍惚中,他甚至看到了无数从前的记忆。

他救过无数的人,为温紫宜去过无数地方找法宝,命悬一线的经历也遇见不少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想要去做,而非依据原著里的一个圣父人设。

他得保护小鱼儿,已经不只是因为想要宫向笛的鲛丹,更重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小鱼儿、阿奚、赤玉,几乎已经成了他至关重要的友人。

赤玉......

念到这个名字,溃散的意识又回光返照,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唤着哥哥。

方星剑紧咬的嘴唇弯起一道弧度,柔和了面上的黑气,杀人如切菜砍瓜的剑修心心念念揣着一个愿望。

他还要去人间界找赤玉啊。

方星剑咳出一口鲜血,凝神挥出最后一道剑招,刺穿袭向宫无忧的阴灵。

宫无忧瞳孔缩成一线,眼角的泪已经落成和血的粉色,她挣扎着想要抓住方星剑,却被身下无数阴灵捉住了手和尾。

方星剑

他狼狈的坠入水中,隐约间,却有人强力的掰开他的嘴。

贝齿洁白,口腔中却满满都是鲜血。

从肺部喉咙咳上来的,狠咬舌头流出来的,唯有疼痛能支撑他打起精神。

那人神情一怔,被唤做暴君的他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从出生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笑过。

最后一次提起笑意,竟然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伤痕累累的口腔。

只剩下一魂一魄的宫向笛咧开嘴,海水冲刷着他脸上的神情和胸腹之间狰狞的大洞,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一句话也没说,动作却更加温和,把什么东西塞进方星剑的唇舌之间。

他只剩下一魂一魄,不会说话、不懂思考、没有感情,全凭着周云逸的指挥做事。

这是宫向笛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活生生掏出自己的鲛丹,塞进方星剑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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