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姐姐一向大方得体,学习也努力,是同辈女孩中的榜样。
“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听到锦薇这么一问,庭招娣心里愁绪纷然,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高中吧,中间断断续续地戒过,不过没有成功。”
锦薇看着燃烧的烟头,在这暗淡的环境中,像一朵独自开放的腊梅,她微微笑着,还是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庭招娣轻声一笑,把烟头一捻一灭,往阳台上狠狠地抛出,“除了抽烟,我不知道怎么排解负面情绪。”
“怎么会呢?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地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家里人或者朋友说,不用非要抽烟的。”
庭招娣叹了一口气,“你不懂,我这样的人啊,只能成为别人的树洞,而别人却承载不了我的任何情绪的,从小我就知道爸爸妈妈爱的是弟弟,我只能尽量做到乖巧懂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能做的我就做,为的就是得到父母的一句夸赞,一声好,可他们所有的目光全部放在弟弟身上,回家第一个问的是弟弟,弟弟考试失败全家安慰,而我呢,没人关心我优不优秀,我从小就学会了看清楚大人的情绪,所以我不跟弟弟争吃的,不跟同学比穿着,零花钱从来不多要,也不主动撒娇买玩具,记得有一年我想学跳舞,但费用很高又不敢跟家里要,怕被说这是与学习无关的东西,浪费钱。所以我一直偷偷的攒钱,每天都在舞蹈教室门口偷看,跳舞的女孩们真美啊,她们说说笑笑,一边伸展着身体一边擦着汗水,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我憧憬着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钱可真难攒啊,我的零花钱本来就不多,压岁钱又得上交,光是第一个月的费用我就攒了一年,可当我小心翼翼地打算开另一半的口时,我弟弟跟爸妈说要买吉他。他的性格我很清楚,就是三分钟热度,我爸妈一开始没有同意,可经不住我弟一顿闹,奶奶又来调解,我看着弟弟拿着新买的吉他,晚上就忍不住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为什么就非得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为什么懂事的孩子就非得那么辛苦。”
“慢慢的,我习惯性地去讨好所有人,说话必须一碗水端平,别人诉苦我听着,别人开心我跟着傻笑,我擅长给别人温暖,却不擅长温暖自己,有的朋友说我很假,假得没有立场,想要和稀泥。别人对自己好点就掏心掏肺,最后还被说太假,真是……哎。”
锦薇慢慢垂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她扬起笑容,眯着眼睛让泪水不流下来,“我懂啊,是因为自卑啊,没有别人的认同就觉得自己没有价值,没有用,喜欢一个人也卑微到依赖数花瓣这种事上,别人一句玩笑话就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被讨厌了,还惴惴不安地想着怎么去解释,哪怕真的很讨厌一个人,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拒绝那个人,一味地被打上老好人的标签,被各种人央求着帮忙,其实我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别人麻烦我,可是我就是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勇气,朋友有一丁点事就要找我倾诉,她说完了开心了也就走了,而我哪怕难过好几天也没人过问,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没有目标和意义,甚至想过死,但死了又觉得可惜,又怕家人伤心。我就在这种不知道期待什么又不敢死的诡异氛围中活了二十年,其实挺虚伪的,有时候我真的羡慕那些脑子简单的人,她们说话没有分寸,做错事也有人背锅,换句话来说就是天塌下来不用她们顶,可她们过得轻松愉快,没有心理负担。可后来有个人告诉我,其实不用想太多,随心就好,生活哪有这么多意义,追求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以前总把别人作为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动力,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哪怕白走了一遭,那也是走了一遭,没有活着的理由,但也没有死的理由啊。”
庭招娣愣了好久才笑着说:“真羡慕你,有这么个人出现。”
锦薇也跟着笑:“嗯,她是个很好的人,跟我不一样,面冷心热,好像从不在意失去,也不计较得到什么,我相信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人的。”
锦薇的话虽然算不上让庭招娣豁然开朗,但也一扫她之前心里阴郁的情绪,她用手拐了拐锦薇问:“诶?是哪家的帅哥啊?”
锦薇听完哈哈大笑,“姐,你想多了,是女孩子,就是这次一起来的戴眼镜的那个女孩。”
庭招娣和罗绛没有太多接触,听完锦薇的话,倒是有些意外,“是她啊,挺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来找我干嘛?”
锦薇这才想起正事,立马换上严肃地表情,问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是关于梦的事情的,姐姐你有没有梦到奇怪的事,比如后院,比如一个小女孩。”
庭招娣听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就褪了个干净,“干嘛突然这么问?”
锦薇没有正面回答庭招娣,只是再次追问到:“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这关系到别人的生命。”
庭招娣看着锦薇倔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问了,你也还是学生,早点回去上课吧。”
“姐?”锦薇见庭招娣要走,急忙拉住对方的袖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果你知道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