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能看到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擂台上比试,两人身形敏捷地躲闪着、进攻着,动作迅速,杀气腾腾,彼此似乎不相上下,一时分不出胜负。
校场的周围比她走之前更喧哗了,众人似乎感受不到这夏日的闷热似的,有说有笑,一个个神采焕发。
校场入口,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玄衣少年说着话,有人道贺,有人嬉笑,有人鼓掌,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推搡,好不热闹。
楚千尘随意地扫视了半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着竹青色胡服的少年身上。
少年神色怏怏地垂着头,脚下踢着一块石子,翻来覆去地蹂躏着那块石子。
琥珀机灵地跑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就神色微妙地对着楚千尘禀道:“姑娘,方才十五岁以下的少年组已经比完了,大少爷得了第三名。”
楚云逸才刚满十二岁,其实以他的年纪,能得第三名已经相当不错了。
楚千尘盯着楚云逸看了一会儿,对着身后的严嬷嬷随口道:“严嬷嬷,我过去和我弟弟说几句话。”
也不待严嬷嬷反应,她就自己朝楚云逸走了过去。
严嬷嬷皱了皱眉,脸上写着毫不掩饰的不赞同。
太后让她来教楚千尘规矩,照理说,她是该提醒一二,不过,楚千尘越上不了台面,“那一位”肯定是越满意。她还是别逾矩了!
想着,严嬷嬷抬眼朝看那正中间的看台望去,那道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在阳光下尤为夺目。
严嬷嬷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低眉顺眼地候着。
楚千尘不紧不慢地往楚云逸那边走去,凝眸盯着他那倔强的侧脸。
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面目模糊的幼童,在她一步步往前的步履中,对方的脸庞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楚云逸从四岁就开始跟随父亲楚令霄习武,还未拿笔,就先学会了骑马。
楚令霄显然对他寄予了厚望,而他也没辜负父亲的期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十分刻苦。
小时候,她也背着姜姨娘悄悄去看过他练武,看到他的掌心被弓箭磨出血泡来,可他还要练,她就跑过去给他用白布缠在手上,然后看着继续练。
她在一旁给他欢呼鼓掌。
再后来,姜姨娘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让她不要去打搅楚云逸练武,还盯着她练了好几天女红……
自小,姜姨娘就有意无意地阻止她亲近楚云逸,但是,同在一个府内,楚千尘还是难免会听到不少关于楚云逸的事。
这些事她也是在最近才一点点地想了起来。
楚千尘一边走,一边出了神。
正前方,低着头的楚云逸还在踢着那块小石子,小石子骨碌碌地滚来又滚去。
忽然,他就见一袭大红色的衣裙进入他的视野,裙子下的绣花鞋上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蝴蝶,那如蝉翼般的蝶翅随着主人轻轻扑扇着。
楚云逸将目光上移,两丈外,楚千尘那熟悉的面庞映入他眼帘。
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轻轻地笼在她身上,衬得少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端庄,仿佛菩萨前的一朵金莲似的。
姐弟俩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这一瞬,周围的声音似乎远去,楚云逸觉得这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似的。
他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色幽深。
那天,他听到父亲和祖母想让楚千尘暴毙,本来是想去庄子上给楚千尘通风报信的,却反而被父亲关了起来。
虽然楚千尘还是平安从庄子上回来了,但是,整件事他根本就没帮上一点忙。
每每想起,楚云逸就觉得挫败,心口发闷,昨晚他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没睡。
本来,他计划在今天的武试中争取夺个魁首,让楚千尘觉得与有荣焉的,可方才他没发挥好,只得了第三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输了,他实在是太没用了!
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在他此刻看到楚千尘朝他走来时,节节上升,攀升到了最高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楚云逸蓦地转过身,大步就想跑。
楚千尘嘴角抽了一下,语调平缓地说道:“楚云逸,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这句话简简单单,不轻不重,可威吓之意溢于言表。
楚云逸一不小心就又想到了上次在侯府被楚千尘掀翻的一幕幕。
要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四脚朝天,那肯定会比他今天输了武试还要丢脸,要是真这样,他干脆就拿块豆腐撞死自己好了!
楚云逸停住了,身子僵直如石雕,一动不动。
楚千尘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楚云逸跟前,停在距离他一步外的地方停下,单刀直入地问道:“输了?”
“……”楚云逸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完全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他听郁七说过,家里的姐妹将来出嫁后,要是在婆家被欺负,娘家的兄弟就是靠山。
他是长子,比楚云沐大了这么足足七岁,本该由他挑起担子的!
可是他这么差劲,楚千尘还没嫁,他就保护不了她,那么他以后怎么当楚千尘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