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道门彻底关上,她又会回到黑暗中,一个人被关在这里。
孤独,寂寞,死寂。
严嬷嬷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些个死在冷宫里的嫔妃、宫女、嬷嬷们,她们往往死了也没人知道,等发现尸体时,早就三四天过去了,尸体腐烂发臭,蛆虫乱爬……
最多,也就是草席子把尸体一卷就运出宫,扔到乱葬岗去,死了也激不起一点涟漪,更不会有人惦记……
不!
她不要疯,更不要一个人死在这里!
“楚二姑娘,奴婢错了!”严嬷嬷膝行着朝大门的方向爬行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奴婢愿意认姑娘为主!”
严嬷嬷对着那道只有一指宽的门缝连连磕头,磕得咚咚作响。
婆子关门的动作停住了,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楚千尘。
楚千尘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可惜,我不信你。”
紧跟着,那道房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密密实实。
黑暗再次降临了。
一道房门把她们隔绝开来,房门内与房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似的。
严嬷嬷在门内嘶吼地叫着:“奴婢是真心的!”
“楚二姑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
任严嬷嬷怎么叫唤,楚千尘都没有留步,不紧不慢地走远了。
口说无凭,总要给严嬷嬷一点时间,好生想想该怎么表达她的“诚意”才是。
楚千尘勾唇笑了,精神奕奕。
她觉得自己出来这一趟休息得差不多了,也出屋散过心了。
嗯,很好,她也该回去继续制药了。
楚千尘径直回了小书房,门一关,她继续和琥珀关在屋子里制起药来。
她忙得没日没夜,直到两天后,也就是六月十八一早,陈嬷嬷天刚亮就来了,给她送来了改好的衣裳和首饰。
陈嬷嬷很是郑重,叮嘱道:“二姑娘,您赶紧把这衣裳穿上吧,好好打扮一番。”
时间也不多了,陈嬷嬷、琥珀以及两个小丫鬟簇拥着楚千尘去了內室。
楚千尘去了屏风后换衣裳,楚嬷嬷则在屏风另一边继续说道:“二姑娘,小定礼的议程琐碎,奴婢现在再给您大致说一遍,不过,二姑娘也不用太紧张,届时奴婢会提醒您的。”
“今天巳时是吉时,宗人府与礼部上午就会登门。”
“除了常规的小定礼外,宗人府还会代表男方执雁作为贽礼。”
“之后,女方要奉上回礼,文房四宝,绸缎衣料,还有衣衫鞋袜等。”
“再之……”
陈嬷嬷有条不紊地把小定礼的礼仪流程说了一遍,楚千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琥珀默默地记下了仪程。
楚千尘乖乖地由着地由着丫鬟们侍候她换上了那身青莲色的衣裙,然后,坐在梳妆台上,由陈嬷嬷指挥给她戴上了沈氏预先备好的一整套头面,仔细地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
之后,楚千尘就跟着陈嬷嬷去往正厅,府里四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隆重。
距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太夫人、沈氏以及府中其他三位夫人都已经到了,端坐在厅堂中。
这本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可是厅堂内却不见丝毫喜气。
在太夫人、刘氏等人看来,这哪里是喜事,根本就是侯府走了衰运了!
临近巳时,大门的方向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好不热闹,跟着,便有一个婆子气喘吁吁地跑来禀道:“礼亲王妃与礼部左侍郎柳大人来了!”
侯府上下也随之骚动了起来。
太夫人、刘氏等人皆是一惊。
礼亲王是宗令,礼亲王妃就相当于皇族的宗妇,比其他王妃多少高了那么一等,今日由她亲自来下小定礼,可见宗人府对这件事的重视。
礼亲王妃与柳侍郎大驾光临,侯府自然是大开正门相迎,今日去仪门迎客的是侯府的大管事与王嬷嬷。
整个下小定的仪式都十分郑重,礼亲王妃足足带来了十八箱小定礼,每一箱都是沉甸甸的,箱子上绑着大红绸带,一派庄重喜气,甚至于连贽礼用的都是活雁。
太夫人清清嗓子,客气地对礼亲王妃恭维道:“王妃您真是有心了,还特意送活雁作为贽礼。”
如今,时人如今多用木雁进行奠雁礼,这活雁反而成了稀罕玩意。
“这是宸王殿下的婚事,皇上特意嘱咐了要隆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宸王殿下是不是?”礼亲王妃落落大方地勾唇一笑,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
听在太夫人的耳里,这却是礼亲王妃巴不得与宸王撇清关系。
王妃的意思是说,若不是皇帝让她来下小定,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太夫人的脸上还是笑吟吟地,赶紧请礼亲王妃与柳侍郎坐下,心里更沉重了:谁都知道皇帝并不是真的这么重视宸王,现在皇帝越郑重,将来清算起来恐怕也越是不留情……
太夫人有些魂不守舍。
紧接着,礼亲王妃拉着楚千尘赞了几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客套话,侯府的女眷也笑着附和了几句,说着“佳偶天成”、“皇恩浩荡”等等,乍一看,宾主皆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