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刚刚不是说皇上认错了吗?”楚千尘天真烂漫地反问道,又把问题抛回给顾南谨。
她对太子没什么恶感,甚至是有些同情,不过也仅此而已。
人有亲疏之分,人也各有立场。
太子的立场是皇帝,她的立场是顾玦。
她年纪小,说起这话来,瞧着就是一副天真不懂事的样子,让人很难去怪罪。
顾南谨:“……”
顾南谨此时才不得不正视楚千尘。
方才,楚千尘开口就提罪己诏,顾南谨还当她是不懂,小姑娘家家因为戏文看多了所以随口一说。
但是现在,楚千尘竟然能在他和九皇叔说话时随意插嘴说话,又揪着罪己诏不放,乍一看,她有点像是胡搅蛮缠,细品之下,顾南谨又觉得不一般。
楚千尘显然确信她打断九皇叔说话,也不会被怪罪。
顾南谨又去看顾玦。
顾玦的嘴角似是泛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手里的折扇悠然自若地扇动着,一派闲云野鹤的风度。
顾南谨确信了。
九皇叔没说话,也就意味着他真的没怪罪楚千尘,楚千尘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这位九皇婶,不一般啊。
之前,太子妃就在顾南谨跟前抱怨过楚千尘,说她对母后不敬云云,当时,顾南谨只是随意地听了一耳朵,毕竟这女人说话在气头上难免会夸大一二。
现在,顾南谨才意识到他轻忽了太子妃的话,也轻忽了这位九皇婶,这让他在今天的这场谈判中落入了劣势。
谁先开条件,谁就处于弱势。
就像是商人做买卖时讨价还价,谁先开价,对方就知道底线在哪里,所以他一开始才会把问题抛给顾玦,想要等顾玦开了条件,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讨价还价。
顾南谨无奈地苦笑,放软了声调,好声好气地对顾玦说道:“九叔,你也知道,以父亲的性格,这罪己诏是不可能的。”
身为太子,顾南谨比谁都知道,他的父皇有多么好面子。
这次皇帝让锦衣卫从宸王府退让,已经失了面子了,再让他下罪己是不可能的。
顾南谨心情沉重。父皇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是近几个月来,脾气是越发暴躁易怒了,今天他在御书房里就几度失控。
其实,照顾南谨来看,倘若一道区区罪己诏就了结这件事,安抚住顾玦,让顾玦再提不出别的条件,是值得的。
说得难听点,面子什么有什么重要,就算父皇下了罪己诏,百姓也只会觉得是锦衣卫狐假虎威,觉得父皇身为知错能改,没准还能借此正一正朝中的风气。
但是,他是他,父皇是父皇。
父皇一向爱面子,而这一点,顾玦身为皇帝的亲弟弟,再清楚不过,也正因为此,才会一直揪着罪己诏不放。
等等!
顾南谨心念一动,又看向楚千尘,楚千尘正垂眸看着身前那个青瓷大碗里的金鱼,还兴致勃勃地伸指轻轻地拨了一下碗里的清水。
那碗清水泛着涟漪,两尾金鱼摇曳着尾巴游到了她指下……
楚千尘微微地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尾彼此相依相偎的金鱼。
顾南谨心里浮现一个念头:是否在自己来之前,九皇叔就已经与九皇婶商量好了,所以九皇婶才会提罪己诏。
要是这样的话,九皇婶也只是在按九皇叔的意思做事……
第189章 夫唱(一更)
顾南谨定了定神,觉得他还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顾玦身上。
楚千尘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也就是守在宸王府的后宅,除了在言语上气气母后与太子妃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顾南谨对着身旁小厮打扮的小內侍做了个手势,那小內侍立刻明白了,赶紧准备了茶壶、茶杯与茶水,给三位主子都上了茶水。
顾玦一眼就看出了顾南谨在想什么,心里觉得有趣,瞥向楚千尘的眼神中含着柔软的笑意。
顾南谨不知道,但是顾玦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他从来没有和楚千尘说过要怎么做,可是这丫头好像总能准确地知道宸王府想要什么,也看得明白皇帝和太子的底线,又同时恰到好处。
这丫头啊,明明是有爪子的,可偏生长了这么长娇娇柔柔的脸,让旁人傻乎乎地轻忽她了。
也好,被人轻忽总比被人提防得好。
顾玦的唇角弯了弯,勾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他手里的折扇停了下来,神色淡淡地看着顾南谨反问道:“那太子想如何?”
顾玦明明确确地又把问题抛回到了顾南谨身上。
话落之后,亭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亭子外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亭里亭外,仿佛两个世界似的。
香气扑鼻的花茶已经奉上了,却是无人喝,无人品,就这么被搁在石桌上。
“……”顾南谨的眸色又变得深沉了几分,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