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有对外说过楚千尘与楚千凰的事,但还是请了人打听楚令霄,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从西北回来,裴霖晔是北地军的人,在北地和西地都有些人脉,穆国公思来想去,就托了裴霖晔。
裴霖晔道:“我刚刚接到了西北那边的飞鸽传书,楚令霄前几天突然不告而别地离开了南阳。”
穆国公怔了怔,有些意外。
楚令霄是领了圣旨去西北的,为的是查明南阳王的死因,突然不告而别,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穆国公想了想,问道:“楚令霄难道查清了南阳王的死因?”
“他到南阳后,南阳王世子足足晾了他半个月,根本就没见他。”裴霖晔把玩着手里的青田石印纽。
裴霖晔还猜到了这方印纽应该是穆国公特意雕给女儿的,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他为人父者对于女儿的寄望。
阳光下,这方青田石呈现半透明色,灿若灯辉。
穆国公:“……”
裴霖晔迟疑了一下,补充道:“据说,那几天,南阳那边正有风弥国来的探子潜伏在民间……”
穆国公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问道:“该不会是风弥国的探子抓走了楚令霄……”话才刚出口,又被他自己否决了,“不,不太可能。探子就算要抓人,也该抓南阳王妃才是。”
照理说,拿下南阳王妃才能起到威胁南阳王世子秦曜就范。
穆国公沉思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猜测道:“难道楚令霄是被南阳王世子给耍了,被丢出了南阳?”
裴霖晔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那个青田石印纽递还给穆国公,“这我就不知道了。”
穆国公想想也是,裴霖晔人不在西北,也只是请人辗转从西北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所知自是有限。
穆国公苍老且布满皱纹的手指在青田石印纽摩挲着,又问道:“你可知道楚令霄现在在哪里?”
裴霖晔再次摇头,“我已经托人在搜寻他的下落……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穆国公嘴角紧抿,垂下了眼帘,沉默了。
站在他的立场,他当然希望楚令霄希望没有性命之忧,万一他死了,长女还没有与他和离,岂不是要给他守寡一辈子,太划不来了!
穆国公以指腹摩挲着青田石印纽,沉思着。
看着穆国公复杂的眼神,裴霖晔皱了皱眉头。
他并不知道穆国公为什么急着找楚令霄,明明之前楚令霄领了这个差事,慕国公府也没有出手搅和,所以,穆国公应该不是担心楚令霄这次的差事会不会办砸。
裴霖晔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幽芒,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红木匣子,道:“表姨父,我听说芷表妹前阵子重病,正好有个过去在北地军的下属从辽东送了支百年老参过来,拿去给表妹补补身子也好。”
他打开了匣子,放在红丝绒布上的是一株婴儿手臂粗细的人参,芦头细曲,根须虬劲。
穆国公是个识货的,眼睛一亮,道:“这人参应该有快两百年了吧。”
野生人参生长十分缓慢,要长到这般粗细,上百年是远远不够的。
穆国公没跟他客气,笑着收下了:“霖晔,你有心了。”
长女的身子是要多补,虽然国公府家大业大,但好的老参有市无价,可遇不可求。
裴霖晔淡淡地一笑。
穆国公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也想投桃报李,一边端起茶盅,一边问道:“霖晔,你最近的差事可顺利?”
自今春回了京后,裴霖晔这几个月就在五军营当差。
“我马上要调去北镇抚司任锦衣卫副指挥使。”裴霖晔平静地答道,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穆国公一惊,差点没被嘴里的茶水呛到,神色复杂地看着裴霖晔。
顾玦离京前与皇帝的那场博弈早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帝等于是把丰台大营与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生生输给了顾玦。
为了这件事,皇帝到现在还“病”着,罢朝至今,朝事暂时由太子代理。
穆国公原本以为顾玦会调苏慕白或者云展去锦衣卫,不想他竟挑了裴霖晔。
想着如今错综复杂的朝政,穆国公的心里沉甸甸的。
皇帝是绝对容不下顾玦的,任谁都能看出顾玦和皇帝之间已经不可能和平共处了,本来穆国公是打算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冷眼旁观。
毕竟皇帝再不靠谱,也是先帝选定的继任者,是名正言顺的大齐皇帝。
但是,这几年来,穆国公眼看着皇帝登基以来的种种,心里对这个皇帝多少是失望的。
穆国公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心知穆国公府已经很难置身事外,毕竟楚千尘已经嫁给了宸王,是上了玉牃的宸王妃。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想当纯臣,以皇帝的心胸狭隘与多疑,一旦知道了楚千尘是他的嫡亲外孙女,也不会放过穆国公府的。
若是宸王真的败了,哪怕穆国公府什么也没做,下场也可以预见,好则坐坐冷板凳,坏则被夺爵流放也不是没可能的。
沈氏一族几百口人的前途也会毁于一旦。
穆国公只是想想,额头就隐隐作痛。
穆国公方才问裴霖晔的差事怎么样,是琢磨着倘若他在五军营的差事不顺利,自己可以设法给他周旋一下。
但是,现在听裴霖晔竟然去了锦衣卫办差,穆国公倒是说不下去了。
在很多人眼里,锦衣卫是个好差事,进了锦衣卫,就代表着是天子亲卫,朝中重臣勋贵谁不忌惮几分。
问题是,裴霖晔在北地待了十几年,自宸王去了北地后,裴霖晔这些年就在宸王麾下,既然宸王把他调去了锦衣卫,就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裴霖晔是他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