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妃面黑如锅底,嘴唇还在打哆嗦,急切地问道:“他们分走了什么?!”
顾铭苦笑道:“三成。”
杨太妃闻言还以为顾锦拿走了家产的三成,心疼极了,嘀嘀咕咕地说道:“你二哥这个人啊,实在是太贪心了……”
结果,顾铭的脸色更复杂了,补了一句:“是我还有三成,分给了二哥七成。”
而且,顾锦挑走的还是王府最值钱的产业,还有价值二十万两的金玉。
至于剩下的那些产业,有的堪堪收支平衡,有的入不敷出,有的薄有盈利,还有的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除此之外,就只有刚刚换到手的三十万两银票了,真要细算起来,顾锦分走的远不止七成。
什么?!杨太妃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发白的嘴唇抖得好像筛糠似的,一口气喘不上进来。
她的面色开始发青,面露痛苦之色地捂住了左胸,呼吸艰难。
见状,一旁的大丫鬟尖声叫了出来:“太妃!”
在尖利的叫声中,杨太妃眼前一黑,被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黑暗笼罩,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丫鬟和嬷嬷赶紧扶住了杨太妃,有的人把她往椅子上扶,有的人去掐她的人中,有的人去喊大夫……
厅里喧闹不已,乱成了一锅粥。
厅外依旧是寒风瑟瑟。
顾锦夫妇俩送着礼亲王、顾玦与楚千尘三人,仆妇们被遣退了。
礼亲王忽然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下了脚步,语调复杂地问了一句:“阿锦,你是不是早就这样打算了?”
寒风刺骨,但此刻礼亲王浑然不觉,心思被方才发生的这些事所占据。
顾锦直言不讳地点了头。
他知道礼亲王的好意,现在也不瞒着他了,坦然道:“我知道老三犯了些事,急需用银子,所以今天才会在分家时只要银子。”
冬月底,杨太妃去穆国公府,话里话外地说了一通,就是急着想让顾锦赶紧辞爵,彼时,沈菀只提出以分家作为交换条件,当时,她没说这家具体要怎么分。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那个时候提了,也没用,杨太妃表面上答应了,事后她大可反悔,毕竟宗室分家是有祖制的,他们私下商定,哪怕让杨太妃画押,都没用。
一旦闹到御前,不在理的人就是顾锦,杨太妃反而成了被顾锦哄骗的苦主了,顾铭大可以以杨太妃脑子糊涂为由,反过来告顾锦一状。
所以,当时沈菀只以“顾锦辞爵后郡王府就分家”为条件,杨太妃虽然也不愿意分家,但是分家损不到王府的根本,杨太妃事后应该不至于反悔。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了这种相对迂回的方式。
先分家,再买卖。
一来有礼亲王做见证,过了明路;二来顾铭犯了事,也不敢闹。
那么,就算杨太妃心里再憋屈,为了亲儿子的前途,她也只能憋着。
顾锦郑重地对着礼亲王俯身作了个长揖:“多谢皇叔。”
顾锦知道,就算礼亲王一开始不知道,但后面肯定也看得出来,是他在给顾铭下套,却只作不知,由着他把产业“换”到了手,明里暗里地帮了他不止一次了。
无论如何,今天有礼亲王在场,这些产业的过户就是明正言顺的,就算是数年之后,事过境迁,顾铭也不敢在外面乱说话。
“……”礼亲王慢慢地捋着胡须,心中也有千头万绪,化作一声叹息,沉声道,“阿锦,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你也都快三十的人了,三十而立,别再像以前那样不着调了,以后要好好养家!”
礼亲王一套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碎碎念了一通,顾锦站在那里乖乖地应。
众人又继续往前走去,先把礼亲王送上了马车。
礼亲王的马车率先驶离了郡王府。
他一走,顾锦翻脸像翻书似的就变了脸,原本一本正经的面庞变得嬉皮笑脸的,亲热地招呼顾玦道:“阿玦,走,我请你和你媳妇吃饭,我们已经在云庭阁定好雅座了。”
顾锦之前跟杨太妃他们说,急着要去正院收拾行囊,其实也就是一个恶心对方的托辞,其实,他们早就整理好了东西,从前几日起,就陆陆续续地把东西搬到了沈菀的陪嫁宅子里,剩在郡王府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自有下人们收尾。
说话间,顾锦习惯地抬起了右手,本来他是想去拍拍顾玦的肩膀的,但是手抬了一半,目光对上顾玦狭长清冷的眸子时,忽然就不敢造次了。
寒风中,顾玦一派悠然地立于楚千尘身侧,衣袂飘飘,有些仙风道骨,又有些放任不羁,让顾锦只是看着他,就不自觉地肃然起敬。
顾锦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背着手,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菀敏锐地瞥了顾锦一眼,心里因为丈夫的“怂”有些好笑。
顾玦看了楚千尘一眼,见她未露疲态且笑容可掬,就爽快地应了。
于是,沈菀就上了楚千尘的朱轮车,接着,顾玦扶着楚千尘也上了车,他自己改骑绝影。
一车两马依次从郡王府的角门出去了,朱轮车里,姨甥俩相视而笑。
“尘姐儿,”沈菀亲自给两人斟茶,还把其中一杯送到了楚千尘的手中,笑容温暄慈爱,“今天多亏了你。”
楚千尘拿着茶杯,莞尔一笑:“都是王爷告诉我的。”
某一天,楚千尘随口与顾玦说起姨父顾锦打算辞爵、分家的时候,顾玦告诉她,宗室分家,承爵者可以得七成。
当时楚千尘就觉得顾锦实在有点吃亏。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杨太妃、顾铭母子俩害成这样了,还要拱手把爵位与家产都让给他们,那简直是有违天理。
那日,杨太妃在穆国公对着楚千尘大放阙词,胆敢说顾玦无状,犯了楚千尘的逆鳞。
在楚千尘的心里,谁也重不过顾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