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也没打算真让袁之彤给三公主添堵,让三公主变成下一个静乐。
殷太后一边端起了一盅新茶,一边说:“所以,哀家说嘛,这赔罪还是该磕头才是,哪有敬茶的,看着就心不诚。”
“皇后觉得呢?”
最后,殷太后还不冷不热地问了皇后一句,把球踢给了皇后。
短短不到一盏茶功夫,这间花厅内的气氛就像那善变的天气一样变了好几次风向。
皇后:“……”
要不是皇后此刻面对的人是太后,皇后早就用她身为国母的威仪将对方压下去,可现在皇后只能耐着性子跟对方“讲道理、讲规矩、讲礼数”。
她现在如同袁之彤一样进退两难,倘若她否定太后的话,那岂不是真要让三公主接下袁之彤这杯茶?
那可不行。
在皇后看,袁之彤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然而,也正因为皇后知道袁之彤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更清楚决不能让袁之彤给三公主陪嫁,无论三公主将来是会嫁去南昊,亦或是留在大齐招驸马,她都不能留着袁之彤给女儿挖坑。
不管怎么样,女儿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怎么都不能委屈了亲女儿。
皇后在心里飞快地衡量着利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颔首道:“母后说得是。”
“还是依着老规矩得好。”
皇后努力地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因为用力太猛,而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说完,皇后凌厉的目光就想看向了袁之彤,目光如同刀子般,直直地刺入袁之彤的内心。
不仅是皇后,周围其他女客们似嘲讽似轻蔑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袁之彤,让袁之彤一下子领会到了何为众矢之的。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滋味团在一起翻了好几翻,最后只余下了苦味。
她清楚地知道,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皇后与太后这两位大齐朝最尊贵的女子跟前,她只是一个区区的臣女,随意可以践踏。
袁之彤再一次想到了楚千凰,画面定格在那张被掌掴得红肿不堪的脸。
楚千凰的下场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一个宫女取来了一个蒲团,又接过了袁之彤手里的茶盅。
袁之彤忍着方才屈膝产生的酸涩感,动作略显僵硬地跪在了蒲团上,然后恭恭敬敬地给安乐磕头赔罪,一举一动,柔婉恭顺。
这一刻,袁之彤抽离了自己的灵魂,周围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已经传不到她耳中。
袁之彤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又看向了楚千尘,眼睫颤了颤。
卢娴静在一旁已经忍了很久了,这时,讥诮地开口道:“彤姐姐既非妾,也非奴,宸王妃怎么能让她下跪!”
方才皇后与太后说话时,卢娴静不敢随意插嘴,免得被太后治一个不敬之罪,现在就无所顾忌了。
楚千尘抿唇一笑。
白皙精致的脸庞,眼尾上挑的凤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与周围那些谨守礼仪的贵女不同,相貌绝顶的楚千尘乍一看,似一尊精雕玉琢的玉像,但是偶尔她身上会流露出一股子睥睨天下的飒爽。
优雅之下藏着张扬。
平和之下有着骄傲。
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度和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
也不用楚千尘开口,殷太后身边的何嬷嬷就先一步说道:“奴婢还是头一回听说,堂堂亲王妃还当不起从二品官员之女一跪。”
何嬷嬷漫不经心地扫了卢娴静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连尊卑都不懂。
袁之彤无品无级,别人对她的另眼相看,取决于她的父亲,取决于太后愿不愿意给她一分恩宠。
“……”卢娴静哑口无言,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给撕烂了。
何嬷嬷的态度就等于是太后的态度,卢娴静忍不住去看皇后,却见皇后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就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于是,那个蒲团就被另一个宫女挪到了楚千尘跟前。
袁之彤垂着小脸,木然不语。
她知道她是皇后与太后博弈的一枚棋子,所以,她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只有被动应和的命,皇后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现在的她,就等于是一个被凌迟的犯人,她若想解脱,就只能快点熬过刑罚;拖得越久,被刀子剐得越痛苦的人也就只有她自己。
袁之彤迈着决然的步伐上前,再一次跪了下去,干脆地向楚千尘磕头赔罪。
当她的额头抵在地上时,也同时藏住了她的五官,只听那温和依旧的声音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请王妃原谅则个。”
楚千尘看也没看她,如安乐般回了一句:“袁姑娘知错就好。”
袁之彤赔了罪,再次被丫鬟扶起,脸上仍然带着笑,额头的脂粉被蹭掉了些许,就像是曾经完美的面具上骤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袁之彤终于可以重新坐下,只不过,这一次是回到了安乐的身旁,低眉敛目,如同一道没有存在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