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沈千尘也想不通楚令霄怎么就这么能折腾,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他才刚从天牢出来,可这才几天工夫,他居然就又背上了杀人罪,眼看着又要把自己给折腾进大牢了。
身在永定侯府的楚令霄也同样想不明白。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周围全都是一片白色,挂起了白绫、白灯笼、白幔、白幡等等,一个巨大沉重的黑色棺椁摆放在灵堂的正中。
一身霜白衣袍的楚令霄就站在棺材前方,面色蜡黄,神情复杂,沉重、难堪、后悔、懊恼等等,皆而有之。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虽然气二弟楚令宇自私自利,对他这个长兄不敬,但兄弟之间有些龃龉,也很正常,他还不至于真的想让楚令宇死。
那天,他揍楚令宇也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没想过楚令宇的头会撞到椅子上。
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那天之后,楚令霄也四处给楚令宇寻医问药,用的都是公中的银子,不仅如此,他还把库房里的两支百年老参都拿了出来,甚至还同意太夫人卖了两个田庄凑钱去给楚令宇买了续命的灵芝。
他能做的都做了,自认也没什么地方对不起楚令宇的地方,但是,楚令宇自己没能熬下去。
楚令宇把双手背在身手,神色肃然。
灵堂中,寂静无声,弥漫着一片肃穆的气氛,周围的下人们全都不敢吭声。
这时,大管事快步走了过来,神色拘谨,不敢直视楚令霄。
“大老爷,”大管事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给各府发丧帖?”
丧事与喜事都是大事,丧事可以简单操办,但无论再怎么简单,都要停灵好几日,都得请亲朋好友登门吊唁。
这是礼数。
本来,大管事应该去请示太夫人的,可府中上下都知道,太夫人因为二老爷的死悲痛过度,方才哭晕了过去,因此他也只能来请示大老爷了。
“不用。”楚令霄一下子转过身来,声音微微地拔高了三分。
当迎上大管事欲言又止的眼神时,楚令霄又补了三个字:“再等等。”
外面的庭院里,春风习习,一片片白色的纸钱随风在半空中翻飞着,犹如一只只白蝶振翅飞舞。
楚令霄看着那些飞舞的白色纸钱,就觉得心烦意乱。
楚令宇是凌晨咽的气,当时,二房的人就闹得厉害,胡搅蛮缠,口口声声说要让他杀人尝命。
想到刘氏与楚千菱母女那怨毒的眼神,楚令霄的心里就一阵阵发慌,像是有无数只麻雀在心口乱飞似的,扰得他心神不宁。
虽然二房的被暂时被他关了起来,但若是有人上门吊唁,发现二房的人没在灵堂哭丧,难免会起疑,更甚者,如果让二房的人逃出来,跑到灵堂里乱说上一通,那么,自己可就完了。
他已经进了天牢两次了,第一次,他进天牢后失去了爵位,被流放幽州;第二次,他进天牢后与沈芷和离,还失去了嫡子。
直到现在,他在天牢里挨的打还没痊愈,瘸腿也瘸得更严重了。
他不想再进牢里了。
事不过三,他简直不敢想象如今他又进大牢的话,这一次还会失去什么。
大管事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问“再等等”是等多久,终究没问出口,只是讷讷道:“那属下就吩咐门房先闭门谢客了。”
楚令霄冠冕堂皇地又道:“大管事,侯府现在是多事之秋,这次的丧事还是要一切从简。我还得仔细想想。”
大管事唯唯应诺,毕恭毕敬。
楚令霄在荣福堂推倒了楚令宇,导致他受了重伤,当时有很多人亲眼看到的,就是太夫人与楚令霄下了封口令,这件事依旧在侯府中传得沸沸扬扬。
大管事当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这是主家的事,他们只是下人,大管事也不会置喙什么。
“是,大老爷。”大管事领命退了下去,其他下人们也悄悄地退出了灵堂。
灵堂里只剩下了楚令霄一个人。
随着时间过去,楚令霄的心里越来越焦躁,烦躁地在灵堂里来回地走来走去,心里想的是,他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可任是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
“令霄。”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女音钻入楚令霄的耳中,伴着一阵参茶的香味飘来。
楚令霄怔了怔,姜姨娘那清丽柔弱的面庞撞入他眼帘,脸上写满了关切,柔情款款。
姜姨娘穿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褙子,鬓发上只斜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小巧的梅花形白玉耳珰在耳垂上闪着莹润的光华,温柔中带着几分娴雅。
只是看着她,楚令霄的一颗心就变得柔软起来,唤道:“姗儿。”
姜姨娘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的汤盅,柔声又道:“令霄,喝点参茶吧。”
楚令霄没什么胃口。
姜姨娘温言安慰他:“令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不是你的错。”
她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是二老爷的错,若不是他处处相逼,时时刁难,步步紧逼,你也不会失手伤了他。”
“令霄,你给二老爷延医问药,尽心尽力,该做的你都做了。”
“这一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是二老爷命中该有此一劫。”
姜姨娘这字字句句全都说到了楚令霄的心坎里,让他觉得分外妥贴。